过完祭灶送神,接下来是正月初一,元日阖家团圆之时。
从未过过元日的月烛庄众人,有样学样,清晨一早和跟着村民一起吃穿新衣,放鞭炮,吃五辛盘,喝椒柏酒,呛的众人是眼泪鼻涕齐飞。
宁青杭和其余人则不同,曾在庄子外生活过,也和阿父阿母和祖母度过许多年的正旦。如今又能和一群人共度佳节,心中非常欢喜。
安遇春在过年前便领着禹琳琳和青杭一同为大伙织造新衣。给一众男子做了直踞深衣,配色稳重高雅,多是青圭、苍葭、苔古古朴之色。
女子们的服饰要复杂得多,除了传统的曲踞深衣,安遇春还帮青杭的朱柿衫袄外加一层青粲色的半袖,嫩鹅黄间色交窬裙上方,则缝上圆角荷花形蔽膝,裙下则打了许多莲红色的荷叶边裙折,整个人看上去既俏皮娇妍,又不失嫣婉气质。
“青杭今日真是仙气飘飘,犹如仙女下凡,出尘脱俗,我见犹怜阿…唉唷…”禹琳琳豪不吝啬的大力夸赞闺蜜,一边还做出羽化成仙的飞天姿势,一手比著天,一脚离开地面,结果脚一个踉跄差点摔个鼻青脸肿,飞不了天当神女倒成了道行浅薄的地仙。
青杭笑吟吟,”那是你阿母手艺好,谁穿上她的衣服,谁就能当仙女。”
扶子秀在一旁摇头叹气皱眉道:“那可不一定,琳琳也穿上她阿母做的衣裳,就丝毫没有个仙女样。”
禹琳琳这回倒没生气,抬起下巴,很有志气地:”谁说我想当仙女啦?当仙女还能随意吃吃喝喝吗?不得缩衣节食,整日喝露水去了。”
青杭和扶子秀两互看一眼,虽不知仙女都吃啥干啥,但也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表示不行,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。
常夙沙取出一个五熟釜,那是他花费三个月打造出的锅子,锅内分成五格,可以同时烹煮五种不同的食物,味道不会混到一处去。
颜隋月自从帮着桂桑华理家,亦开始学着升火煮饭,炙烤煮蒸,变着法子生出各色菜肴。
元日这日,扶子秀兄弟俩在明湖边钓了些鱼虾,禹融融和安遇春进林子里采山菜,禹琳琳和青杭在庖厨里帮颜隋月的忙,合力变出一桌菜肴--青精饭,长生虾汤饼,莼菜鲈鱼汤,生姜鲻鱼脍,鹿肉葵菜羹,螺酱芹菹羹诸如此等平日甚少有机会品尝到的精致菜色。
有了精巧的锅,和善烹饪的巧手,这餐众人大吃大喝一晚,竟犹有未足。
酒足饭饱后,扶应文摇头晃脑吟诗作赋起来,桂桑华则将她许久未开弦的桐梓绿藤琴从房中取出,看似随心所欲拨著琴弦,实则音律和扶应文的诗文都神乎其技的应和上。
扶应文刚刚吟咏出上一阙,桂桑华便准确地预料到下一阙会是什么,琴音遂能迅速跟上,两人感情相通,默契深厚,弹和间眼神不时交会,相视而笑。
屋内回绕的琴音配上隽永诗文,使窗户外的寒雪看起来都诗情画意起来。
桂桑华不愧是乐工椽第一人,琴声一会儿轻如飘丝之雪,一会儿浓如烈焰,一个转拨柔绕如游水潺潺,下个弹指却铿锵似珠玉落盘,众人听的是心神荡漾,神思一下子犹如爬到白雪崖崖玉山之巅,一下子又飘至盈盈桃么花瓣之中,每个人神游如明湖鱼儿出听,沉醉在琴音中都忘记怎么回家了。
晚饭前,宁青杭看着禹玠煞有其事地将一只风干的螃蟹挂在墙上。
螃蟹八脚张开约两掌大,青灰色的壳面还贴著薄薄一片麒麟鹤寿夔纹金箔。
青杭整顿饭都在看着螃蟹凸出的眼睛瞪着他,好似也和她一样纳闷为啥他没有被吃下肚,而是晾在这里当风干螃蟹。
饭后宁青杭趁著酒意壮胆,比著墙上的风干螃蟹,低声悄悄问禹玠:“禹师傅,为何您将螃蟹挂在墙上呢?”
禹玠慎重其事大声道:“我跟你说阿,这可是元日才有的吉祥金蟹,市集里卖海鲜的阿苽说了,元日当天摆在食桌上,看起来喜气洋洋,更有节庆气氛。这金箔做工细致,雕刻华丽,意欲吉祥,元日是一年中的第一天,有好的开头,接下来一年才会更身体康健,顺风顺水。”
一旁听曲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被挂在墙上的螃蟹有何异样,直至宁青杭提起,大伙的好奇心才被勾起。桂桑华停下拨弦的手指,其余人眼光也望向两人,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。
青杭更纳闷了,半开玩笑半认真道:“那您怎么不把螃蟹摆在食桌上呢?难不成您想一个人独吞了它?”
禹玠严正否认道:“我做什么独吞它呢?这摆示的物件自然得把它放在人人看的到的地方,我若放在食案上,那一桌的油腻菜渣不得弄污它?挂在墙上既赏心悦目,又能长久保存,岂不两全其美?”
“是阿,青杭你误会阿父啦!我觉著镶金螃蟹摆墙上挺应景的,喜气,够喜气。”禹琳琳猛点头,在一旁帮腔自家阿父。
“青杭阿姐,有什么不对吗?我还听说过后巷的铁柱大叔说,螃蟹可以避邪呢!”扶子规望着墙上的螃蟹,越看越觉着它张牙舞爪,气势满满,果然是能吓走邪祟的奇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