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礼在宋怀昭病情好转的第二日清晨,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,他轻轻握了握那颗色泽鲜艳的红珠,胯上汗血马,踏上了返回北疆的路途。一路上那颗红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,马蹄声声,伴随着他的沉思,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。
在北疆裴寅虎听闻自己儿子一个月内日日取血的事迹后,再也不过问裴礼和宋怀昭之间的事了。
他真的明白,也相信了。
裴礼少时那句“娶阿昭弟弟为妻”。
绝非戏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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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做什么梦了?出如此多汗?”宋长明此刻精神饱满,他舒适地趴在裴礼的对面,静静地看着他沉浸在梦乡中的安静睡颜。
裴礼的眉头紧紧拧起,呼吸不稳,让宋怀昭不禁陷入了沉思。
宋长明缓缓起身,他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摘下墙上那只装饰精美的鹅毛。鹅毛轻飘飘地在他指尖跳跃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优雅。
他缓步走到裴礼的面前,轻轻地挥动鹅毛,拂过裴礼的脸颊,他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又迅速舒展,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宋长明尽收眼底。
宋长明嘴角微微上扬,暗自窃喜,“好啦,醒了就别装了,陪我胡闹多没劲呐。”
宋长明将那鹅毛随手一扔对他说,“我方才看见陆南归回来了。”
“臣倒是觉得殿下非常可爱,怎能说是胡闹。”
裴礼缓缓起身,目光柔和地落在地上那团鹅毛上。他弯腰将它捡起,捏着鹅毛的根部,轻轻地旋转,鹅毛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轻盈地舞动。
不知为何,宋长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聚在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上。
那只手指轻轻地揉捻着那根洁白的鹅毛,奇妙的是,宋长明竟然觉得那鹅毛似乎在心尖上轻轻地挠着他,挠得他心头痒痒的,让他无法拂去那异样的感觉。
与此同时,他的脸颊上也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红晕,仿佛被阳光照耀过的花瓣,热热的,让人心生羞涩。这种感觉让他既惊讶又疑惑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“我在和你说他们回来了的正事呢!”宋长明道。
“那么言归正传,关于齐温玉一案,其背后牵扯到的不仅仅是私自调用军马,更涉及到齐老太师和姜尚书这两位朝中重臣。这样一来,严宽是断然不会草率处理,必然会将其上呈给圣上裁决。温玉既然无辜那估计今天就能回家。但.......”裴冷静的分析着当下局势。
宋长明接过裴礼停顿下来的话继续说,“但是,如今此事闹得满城风雨,街头巷尾都在议论。就算齐温玉放出来,但案件详情牵扯到军马此等要务,恐怕他也难以洗脱嫌疑,避免不了遭受众人的口诛笔伐。而齐、姜两家的关系,经过这场风波的洗礼,恐怕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那般,毕竟.......姜家还有一女遭此难,定会要个说法。”
“殿下英明,背后之人以姜鹿灵入局,既绝了两大世家的联系,又引得城中谣言四起,民心不稳。我裴家是武将,需得回避亦不能参与,那么最终受益人会是谁?”
秦、裴、姜、齐,四大家族里损了姜齐二家,并把裴家隔绝在外,那么受益的家族只会是四大家之首。
秦家。
“不对,那日酒楼我大哥肃王在,他一心想夺太子之位,断不会让我们轻而易举就查到他身上。”宋长明反驳道。
裴礼听宋长明如此说,暗自思肘片刻,引导着宋怀昭说:“如果你大哥本人并不知情呢?”
“你说什么?我想想......若我大哥不知情,那日自酒楼之后,宫门落钥,大哥没有进宫,秦业的行踪我们不确定,而我大哥一定会派人去抓南北二人......大哥本人会去做什么呢?会直接回肃王府了吗?”
“殿下,这恐怕光是坐在这分析不出来的。”裴礼拿着方才的鹅毛,在宋长明的面前来回晃晃,“走,殿下,我们去找人。”
宋长明问:“去哪?找什么人?”
“殿下来了,就知道了。”裴礼故作神秘的抬步往外走。
这人!又话说一半!
裴宋二人刚刚踏出屋门,恰好遇到陆北离手里捧着一碗莲子甜汤正要走进来。
就在他们即将撞个满怀的瞬间,裴礼眼疾手快,反应极其迅速,一把将宋长明拉到自己的身侧,紧接着两人一同向后侧身,巧妙地避开了陆北离的冲撞。
陆北离见状,也连忙稳住脚步,歉意地笑了笑,稳住了托着莲子甜汤的托盘。
“你手不稳呐?”裴礼讽道。
“不是没撒么?”陆北离也不甘示弱的回应裴礼。
每次二人相遇,彼此间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敌意,空气中都能嗅到一丝火药的味道。他们的眼神交汇,犹如两把利剑在瞬息之间交错,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无形战斗,大战三百回合。
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,谁能够占据上风,全然取决于谁的气势更为强大,谁能够在这场眼神的战斗中,坚持得更久,压迫得对方先行败退。
然而,裴礼却觉得陆北离似乎跟刚在宫门前碰见的感觉不太一样了。如果说当时陆北离的眼中深不见底,如幽深的湖水,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秘密,那么如今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.......
“好啦,北兄,你端着碗是给我的吗?”宋长明跳出来打圆场说着。
“是啊,我瞧着殿下回来就在睡着,觉着殿下许会饿了。”
宋长明略带歉意的说,“不巧了.....本王与裴礼正要出门,这个就先不吃了,你自己吃吧,别浪费了。”
说着宋长明就拉着裴礼的手走了出去,独独留了陆北离一人,端着莲子甜汤站在原地。
他一手端着托盘,一手拿起汤匙,将那碗中的莲子送入嘴里。
果然莲子心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