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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玄武池(1 / 2)


第十九章玄武池

上昼,日头并不太强,庭中的树影淡淡投下。馥之查看了姚虔的药,又在宅中各处走了一圈,方才坐下歇息。

“女君甚勤力。”戚氏在一旁看着,甚欣慰,“若将来为妇也这般细致,夫家必不嫌弃。”

馥之看她一眼,颊边一热,笑笑地转过头去。

那日顾铣来探望之后,不久,顾昀就给她传了信来,说他已经问过了长辈的意思,下月就遣媒人来提亲。

姚虔对二人之事已经默许,得到这信,馥之只觉吊起的心终于安定下来。戚氏似乎也得了什么风声,这两日又跟她唠叨起妇道。“我早同主公说过,府中的事该多多交与女君,早早历练才好。”戚氏笑道。

馥之觉得发窘,只微笑不语。

过了会,家人过来禀报,说谢公与尚书已至门前。

馥之一喜,忙从座上起身,与戚氏一道引家人出门迎接。

昨日,谢臻的父亲谢昉自颍川而来,刚至京城便遣家人送来拜帖,说要与姚征一道过来探望姚虔。谢昉与馥之的父亲姚陵是挚友,两家来往频密,即便姚陵夫妇去世后,谢昉对馥之也多有照顾,感情非同一般。

馥之踏出宅门,果然见几架车马已排开停住,当前从车上下来的一人,白面美须,身姿宽厚,正是谢昉。

“馥之见过谢伯父。”馥之迎上前去,深深一礼。“贤侄女请起。”谢昉忙虚扶一把,笑容满面。

馥之起身,谢昉将她细看,感叹道:“贤侄女辛劳。”

馥之自幼得他关爱,闻得此言,心中感激,眼眶忽而有些酸涩。

谢昉呵呵地笑,转过头去,招呼姚征等人。

馥之望去,只见谢臻也来了,后面,姚征夫妇和姚嫣正下车。

众人过来,馥之一一行礼。

“叔叔这一病,馥之又要劳累呢。”郑氏爱怜地拉过馥之的手,向戚氏道。

戚氏行礼,“三夫人关爱。”

姚嫣亦上前来与馥之见礼,二人目光相触,她停了停,垂眸转开。

毕了,众人随馥之往宅中走去。“你四叔父现下如何?”路上,谢昉问道。

馥之回答:“四叔父神智无异平常,只是身体疲虚,每日卧榻,以粥食汤药调养。”

谢昉颔首,面色微微沉重。

“不知家中请的医者是何人?”姚征问。

馥之一怔,想了想,答道:“请的是卢扁鹊。”

“卢扁鹊?”姚征闻言,吃了一惊,“可是卢嵩?”

馥之颔首,“正是。”

“卢嵩?”郑氏亦讶,道,“可就是那前些日子入宫为陛下看诊的医者?”

姚征道:“正是此人。”说着,他转向馥之,犹面带惊奇,“不想侄女竟请得这般名医。”

馥之笑了笑。自从皇帝几番召卢嵩入宫,卢嵩便名声鹊起,求医者盈门而至。卢嵩每日虽应付不暇,纵使豪富世家也难请,东市的医馆热闹起来,馥之和顾昀却是再去不得了。

众人说话间,姚虔寝室已至。早有家人入内报知,姚虔已披衣坐在榻上。

“伯明。”姚虔在榻上见到谢昉,微笑一礼。

“少敬。”谢昉忙上前将他扶住。

二人多年不见,两两相看,皆有感慨。姚征和郑氏亦走上前来,探望姚虔病况。

一番嘘寒问暖,家人已将席设好,众人各自坐定。

“伯明此来京中,可欲复当年风雅?”姚虔含笑地向谢昉问道。

谢昉笑起来,抚须摇头,“某不复少壮,怎再提当年?不过闲来行走会友罢了。”

“哦?”一旁的姚征笑道,“伯明来得正是时候。过几日夏至,京中士人往玄武湖赏菡萏,伯明若至,必可遇上好些故人。”

谢昉微笑颔首:“自当前往。“

姚虔看看坐在谢昉身旁的谢臻,笑了笑,“令郎文采卓著,来京时日短短便得陛下赏识,着实可贺。”

谢昉看看谢臻,微笑道:“犬子不足夸奖,少敬过誉。”

馥之坐在姚虔榻前,瞥向谢臻。只见他面含浅笑,从容而不乏谦逊。从入府以来,他甚少说话,只跟随长辈身侧,一派澹然的君子之态。

忽然,谢臻将目光投来。

馥之唇角弯了弯,转开眼去。

“阿嫣……”郑氏将果盘里的一只葡萄剥开,正要递给姚嫣,发现她全神贯注地望着前面。

郑氏顺着她的目光瞅去,心中倏而了然,却不再做声,将手里的葡萄缓缓放入口中。“前几日,郭氏女君说要邀我等游湖,如今怎无动静?”

李府中,姚嫣与李氏姊妹在房中练习绣艺,姚嫣将绣了一半的兰花绢帕看了看,忽然问道。

“她啊,”李琼看着手中的针线,“等着做皇后的人,自然不可再像从前贪玩。”

姚嫣一讶,抬起头。

未等她询问,却听李珠开口道:“阿卉做皇后?”

她扑哧地笑了声,“她那般身量,穿上翟衣便看不到了。”

李琼也笑,却不服气,停下针线,“她母家可是郭氏。”

“郭氏又如何?”李珠不以为然,“自今上即位,后位一直空到现在,阿卉前面还有几个姊姊,若郭氏做得皇后,怎会一个个都嫁去了别家?”李琼想了想,似觉有理,也不再反驳。忽然,她像想起了什么,转向姚嫣,“是了,我听太常卿府中女君说,选后的女子名册中,也有阿嫣哩!”

姚嫣听得此言,吃了一惊,“我?”

“还装不知!”李珠佯怒地打一下她的手臂,笑嘻嘻地说,“阿嫣那日的深衣最是出众,我看那殿中无人可比。”

“我那时就觉可惜,”李琼也凑来打趣,叹一声,“若我未许人家,定也要着深衣走上一遭。”

李珠笑她,“那时满殿皆深衣女子,说不定陛下看倦了,就单看中了你。”

李琼反笑她,“这么说,阿姊也未着深衣,陛下可也看中了你?”

二人戏谑地说了一通,各自欢笑起来。

姚嫣亦笑,心却渐渐发凉,看着手中绢帕上的半边兰花,只觉针线怎么也捉不稳……

一场小雨下过,正是凉爽。

郑氏觉得身体有些困倦,回到房中,躺到榻上小睡。

没过多久,忽闻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,未几,房门被推开。

她睁开眼睛,只见姚嫣走了进来,头上的幕离还没有解开。

“阿嫣?”郑氏讶然,坐起身来,微笑道,“不是说去李珠姊妹那里习绣,要迟些回来?”

姚嫣没有回答,站在郑氏面前,解开幕离。

“阿母,选后名册中有我?”只听她问道,声音低低。

郑氏怔了怔。

姚嫣看着她,双眼定定,满是惶恐不安。

郑氏笑起来。“阿嫣。”郑氏牵过姚嫣的手,拉她在自己身旁坐下,柔声道,“可是担忧选不上?阿母同你说过,京中贵人虽众,论家世却鲜有及得上你,阿嫣……”

话未说完,姚嫣却挣开她的手,站起身来,“我不做皇后!”

郑氏一愣,随即面色沉下,“阿嫣!”

姚嫣眼圈通红,声音微颤,“我不入宫!”

郑氏与她对视,片刻,面色却渐渐缓下。

“你坐下。”郑氏慢声道。

姚嫣看着她,手里抓着幕离,一动不动。

郑氏也不再重复,笑了笑,道: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你在想谢家公子,可对?”

姚嫣一怔。

“做母亲的岂不知自己女儿的心思,”郑氏看着她,语声柔软,“怀春思慕,女子谁人不曾?”

一番话直透心底,姚嫣仍睁着眼睛,却羞红了脸。

郑氏笑笑,再拉过她的手。

姚嫣犹豫了一下,不再反抗。

“我儿可曾想过,谢郎何处教你喜爱?”郑氏缓缓问道。

姚嫣闻言,脸上却更红,她又羞又窘,却答不上来。

郑氏莞尔,轻抚她的手,“你想不清楚,阿母替你说。谢郎风采绝世,人中翘楚,得伴其身旁,亦光采无限,教天下艳羡,此乃女子之殊荣,可对?”

姚嫣睁大眼睛,觉得这话似有偏颇,动动嘴唇,“我……”

“稚儿。”郑氏却将她的话打断,声音稍重,“只是我儿可曾想过,你对谢郎一片情义,谢郎心里可有你?”

姚嫣一愣。

“……臻上月拜访姚尚书府上,曾遇女君。”心中忆起那天,他微笑道。

“……虔叔行远了,再迟可难寻。”他语气淡淡,转身离开。

“阿嫣,”郑氏恳切地望着她,“今上亦正当年轻,虽貌不及谢郎,却是一代有为之君,天下男子,谁人及得?皇后立于君侧,论及殊荣,天下女子,又谁人及得?”说着,她唇角弯了弯,看着姚嫣的眼睛,“阿嫣可曾想过,纵是你馥之姊将来嫁了谢郎,见到皇后,亦须稽首大礼不是?”

姚嫣怔忡地站着,双目黯黯无光。

郑氏见她这般模样,心中亦是不忍,叹口气,拉拉她的手,“阿嫣……”

突然,姚嫣将手一甩。“阿嫣只要谢郎!”她双眼迷蒙,涩着嗓子大声道。说完,转身朝外面跑去。

“女君……”门外传来一声惊叫,未几,乳母匆匆进来,“夫人,女君这……”

“由她去吧。”郑氏觉得疲倦不已,揉揉额头,在榻上躺下,吐一口气,“会想明白的。”

夜晚,虫鸣自庭中阵阵传来。傅氏仍身着白日里的衣饰,坐在席上,缓缓抚筝。

忽然,砰的一声,门被撞了开来。

傅氏吓了一跳,抬头望去,却见是温容。

他面色阴沉,走进来之后,一挥手,门又重重阖上。

“又喝多了。”傅氏看看他,轻笑了声,站起身来。正欲出门唤家人准备热汤,忽然臂上一痛,她几乎惊叫出声。

“你疯了!”傅氏恼起,瞪向温容。温容却盯着她,面上无一丝平日里的玩笑之色。

“他何时来到?”温容问,声音沉沉。

傅氏怔了怔,明白他此言所指,笑起来,“还说你未喝多,他下月才来,你莫不是忘了?”

温容面色紧绷,片刻,松开手。

他走向木榻,在沿上坐下,一语不发。

傅氏察觉到他的异样,走过去,疑惑地问:“何事?”

“此事须速。”温容低低地说。他盯着面前的灯台,“承光苑的陶六,昨日不见了踪影。”

傅氏亦吃一惊,“陶六?”她忙走到温容身前,紧盯着他,“其余人呢?”

温容摇头,“无事。”

傅氏颔首,面色稍解。“许是巧合,”她宽慰道,“内侍出宫乃平常之事,或是陶六大意,未知会……”

“妇人之见!”她话未说完,温容转头急急斥道,“陶六虽非心腹,若其果出了差错,我等危矣!”

“那……”傅氏迟疑地望着他。

温容没有说话,手掌蜷起,露着发白的骨节,目光渐渐凌厉。

淡香如蕙如兰,从香笼中缓缓漫起。戚氏坐在一旁,将罩在上面的罗裙翻起,嗅了嗅。

镜前,馥之静静端坐着,侍婢立在身后,将她的乌发掬起,用篦子细细梳开。

馥之望着镜中,当侍婢将头发向两边分开时,馥之抬手,止住她手中的篦子。

“梳作倭堕。”她轻声道。

侍婢愣了愣,随即应下,将头发重新梳拢。

“女君向来素淡,今日缘何这般用心?”戚氏笑意盈盈,一边将熏好的罗裙挂到椸上,一边道,“却是好事,这才是贵女所为呢。”

馥之转头看看她,含笑不语。

馥之素爱菡萏,立夏赏菡萏乃本朝兴起的风俗,馥之觉得合意,每年必往。今年来到京城,恰逢玄武池花开,本是美事一桩,姚虔却身体病弱。馥之思及此,本已打消念头。姚虔知晓后却笑她迂腐,“叔父身体已是这般,馥之即便一刻不离也是无改,半日而已,但去何妨?”

馥之听得这般言语,正犹豫,昨日,顾昀又遣人送信来,说他立夏之日亦往玄武池。两人多日未见,馥之这才打定了主意。

安顿好姚虔的膳食,又交代过奉药的侍婢,馥之来到姚虔处,不放心地叮嘱道:“馥之就在玄武池畔,若有事,遣人来寻便是。”

姚虔看着她,目光从秀致的发髻落到馨香暗送的罗裙上,微笑颔首,“馥之但往。”碧空万顷,丽日高挂,谢臻随父亲谢昉来到京城东郊的玄武池畔。待马车停稳,他先下来,又到谢昉车前搀他下车。

谢昉双脚落地,望向面前,只见晴空下,宽阔的玄武池水面上碧叶接天,正是一派入夏胜景。微风拂来,清香暗送入怀,时隔多年而重游,谢昉只觉心旷神怡。

“我儿可记得,为父当年携你来京,亦是菡萏花开之时。”他面露笑容,对一旁的谢臻道。

谢臻颔首,“臻记得,父亲当时曾携臻赏菡萏,正是此地。”

谢昉微笑,同他一道沿着池畔的白沙小径缓步向前。

池中菡萏生长多年,甚为繁茂。不少人乘扁舟行入其中,竟不见身影。高大的莲叶在水面投下浓荫,只从里面传来吟唱的歌声和众人的欢笑声,时而闯出一舟,露出女子芙蓉般的面庞,与叶间盛开的菡萏相映,更衬人美花娇。游湖的士人不少,未走几步,几人结伴迎面而来,竟是谢昉故人。一番见礼,众人兴高采烈,请谢昉父子与他们一道去池边的楼台上共饮。

谢昉欣然应允,回头看谢臻,却发现他正望着别处。

“可曾与他人有约?”谢昉问道。

谢臻回过头来。

“儿确与人有约。”谢臻一礼。

谢昉知晓谢臻新进京中,应酬甚多,也不勉强,挥挥手,“去吧。”

谢臻应下,向他再礼,又向众人告歉,转身退去。

“公子高才,谢公后人可畏也!”一人望着谢臻前行的背影,玩笑地向谢昉恭维道。

谢昉含笑,作谦道:“公台谬赞。”

郑氏与吴氏各领着自家女儿来到玄武池边,见满目丽日繁花,好不喜悦。

观赏不久,彭城侯夫人窦氏和三个女儿来到,一群人本相善,便凑做了一处。

正行走间,池中缓缓漂来一只小舟,上面坐着的两名女子穿着素雅的纱裙,各抱着一把新采的菡萏,浅笑私语。窦氏指指她们,对郑氏等人笑道:“幸而今日太后未来,否则我等岂非要看穿着深衣采菡萏?”

几名妇人皆轻笑起来。

“采菡萏,着罗裙最好看。”郑氏笑道。说着,她将目光转向一旁。

目光相对,姚嫣一怔,忽然,转过脸去。

郑氏含笑不语,看她一眼,继续与众妇说说笑笑。

自那日争执,姚嫣与郑氏之间便像是隔了层纸。

谁也未提那日的事。姚嫣的话变得极少,郑氏与她说话也总是默不做声,即便对视一下也立即将目光转开;郑氏却仍是一副从容之态,全如日常,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。

“阿嫣,”这时,李琼过来,拉拉姚嫣的手,低声道,“我与阿姊去乘舟,你可……”话未说完,吴氏转过头来瞪她一眼,李珠忙住口。

姚嫣看着李琼咋舌的样子,不禁抿唇一笑。正要对她说话,忽然,姚嫣瞥到不远处,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匆匆向前,少顷,转入一丛修竹之后。

姚嫣目光定住。

“……你对谢郎一片情义,谢郎心里可有你?”郑氏说过的话再度徘徊在心头。

姚嫣看了面前的郑氏一眼,暗暗咬了咬嘴唇。

“扁舟菡萏之乐,我等亦可一品。”前面,窦氏的家人已在池中备好了几只扁舟,窦氏向众妇邀道。

郑氏与吴氏不久前在承光苑乘舟受了惊,不敢再上扁舟,婉言谢绝,“那日桐渠乘舟,着实心惊,妾等还留岸上。”

窦氏知晓此事,亦是了然,辞过她们,与自家女儿走到舟上。

郑氏望着窦氏的扁舟离去,未几,回头道:“阿嫣……”

她愣了愣,只见身后空空的,不见了姚嫣的人影。

谢臻远远看到馥之走入一片树林之中,待快步赶上前,却不见了她的踪影。

前面的道路岔作两条,谢臻驻步,朝四周望了望。只见矮树扶疏,鸟鸣声声,更显林荫寂静,像是个鲜有人踏足的去处。

这女子总不教人省心。谢轻吸一口气,微微皱眉。他看向通往玄武池的右方道路,正欲前行,忽然,身后传来些匆匆的窸窣声。

谢臻转回头望去,一个窈窕的绿衣身影闯入视野,却是那日见到的姚嫣。

他怔了怔。

四目相对,姚嫣忽地停住,望着谢臻,双颊粉红。

“女君。”谢臻率先反应过来,一礼。

姚嫣仍有些愣怔,待谢臻礼毕,才匆忙还礼,“公子。”

许是方才行路太急,声音出来,一如平时的婉转,却带着些陌生的颤动。

四下里安静至极。

姚嫣抬头,见谢臻看着自己,脸上更加烧灼。

“公子可要去观赏菡萏?”姚嫣轻声问。谢臻看着她,没有回答。

“阿嫣知晓一处绝好的观景之处,不知公子可愿随我同往?”姚嫣忙又道,面颊更加热,声音卡在喉咙里,却愈发小了。

“多谢女君,某不欲赏菡萏。”只听谢臻的话音淡淡传来。

姚嫣吃惊地抬头,却见谢臻已经举步前行。

“公子!”姚嫣心中一急,忙唤出声来。

谢臻止步回头。

姚嫣望着他,面庞潮红,却目光定定,声音虚浮,“公子拒我,可是为了馥之姊?”

谢臻看着她,片刻,唇角微微扬起。

“女君。”他的声音缓而低沉,“馥之乃女君堂姊,堪比血亲,却不知女君以馥之为何?”

姚嫣睁大眼睛。

那日舟上的一切仿佛回到眼前。“……母亲!”姚嫣惊惶地向郑氏喊道。

馥之被她挤了一下,未登上桥板。

“馥之!”谢臻向被水流漂开的木舟吼道……

谢臻的目光静静,却似带着利芒,通透入心,仿佛将自己的心思窥得清清楚楚。

姚嫣定定站着,一时竟不能言语。

谢臻不再纠缠,再度转身走开。没走几步,突然,手被紧紧扯住。

“公子!”姚嫣双手紧抓着谢臻的衣袂,急促地说,“公子听我一言!我岂不知馥之姊待我好,又岂不将馥之姊视作亲姊?只,只是……”她长抽口气,声音哽咽:“……我……我也恨自己这般……我总想……想向馥之姊认错……可怕她再不肯原谅我……公子当信我……信我……”

说着,姚嫣已经泣不成声。双手却仍然紧紧攥着谢臻的衣袂。谢臻长长地叹了口气,忽然一用力,将衣袂抽了回来。

“女君。”他没有看姚嫣,“若真觉愧疚,可去与馥之当面说。”

心头如遭冰水浇下,阵阵生寒。姚嫣低着头,手仍旧是方才的姿势。

谢臻忽然瞥见左边道路的那头,隐现着一侧粗犷的檐角。

心中微动。

“告辞。”谢臻低低地说,却不再理会姚嫣,迈步朝那边走去。

王瓒找到雍南侯府的扁舟之时,未见到父亲王寿,却遇到兄长王恭一家人。

“兄长。”照面下,王瓒走过去,向他一礼。

王恭看了看王瓒,脸色肃起,想像平时一样拿他的衣着来教训几句,见他今日一身素净,却又觉得说不出什么来。他的目光在王瓒身上打量一圈,片刻,淡淡地应了声,“嗯。”

王瓒却似无所觉,又向沈氏一揖,“长嫂。”

“叔叔。”沈氏坐在舟上略一欠身,看着他,唇角抿得弯弯,纨扇轻摇。

“兄长游池,弟告退。”接着,王瓒却又对王恭道,说罢,再礼。转身便要离开。

“站住!”王恭低喝道。

王瓒止步回头。

王恭走上岸来,脸色沉沉。

“我可曾应许?”王恭瞪着他,斥道,“父亲不在,目中便无兄长,简直罔顾孝悌!”

王瓒却面色无改,从容一礼,“如此,弟今日遵父亲之名来此游池,不知兄长将弟置于何舟?”王恭微愣,回头看去,却见池中三只扁舟,都已被自己一家人占满了。

“叔叔说的是。”这时,舟上的沈氏笑了笑,慢慢地说,“府中每月花销甚巨,再不似当年可随手千金易骏马,连多置一扁舟,亦须细细打算。”

王瓒瞥她一眼。片刻,他将唇角弯了弯,却不答话,揖了揖,转身走开了。

“阿母,”扁舟上,王恭的大女儿拉拉沈氏的衣角,好奇地问,“二叔为何不与我等一道乘舟?”

“二叔?”沈氏冷笑,“贱伎之子,也配你称二叔?”

王恭正回到舟上,闻言,没好气地瞪她一眼,“你少说两句!”

沈氏哼了声,轻蔑地转过头去。

馥之照着顾昀信上说的路,走进玄武池边的树林里,弯过几条小径,果然见山丘脚下的树荫中有一个小小的亭子。

心中一喜,她不由地加快脚步。

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檐下,似正遥望远方,听到动静,回过头来。

目光相触,他神色柔和。

“可久候了?”馥之走到亭中,双颊含笑,轻声问道。

顾昀看着她,笑而摇头。

馥之看看四周,只见树木三面环绕,唯一面地势低开,一眼望去,可远远见到玄武池的碧叶水色。

心中不禁赞叹此处绝好。

“你常来此?”馥之转向顾昀,问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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