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应文沉默了会,眼里忽现哀伤:“从前,引雁也是如此,心思单纯,温暖善良。引雁和子秀一块长大,两个人性子倒是也长到一处去了。你说,为什么青杭喜欢上的是引雁,而不是子秀?”
桂桑华微微挪移身躯,轻靠在丈夫身上,安静不语。过了一会,她才开口道:”大概是当时自知命不久矣的引雁,看到也一样在生死中徘徊的青杭,感同身受,同病相怜,用他生命最后的岁月,尽全力守护照看她,这才感动了青杭,令她敞开心扉。咱们子秀,虽性子和引雁相仿,但他并不曾遭受病痛,不曾日夜被即将身死的天命威胁,打小便身骨子健壮,因此看到病弱的青杭时,并不特别同情她,特别呵护她,只是偶尔来看望她,其他时候依旧继续过他的快活逍遥日子。所以,你该问的是,为何子秀没有喜欢上青杭。”
那一年,青杭刚到庄子时,奄奄一息,引雁如同照顾幼兽般,药一杓一杓的喂,更为了她破例让庄子开火熬粥,一碗一碗的温柔劝食。白日背着她走过一条条的蜿蜒小巷,听林树蝉叫,看野溪中桃花瓣依水流。晚上抱着她到屋外看满天的繁星。这等照顾病人付出的心思,连她这个当过照料幼儿的母亲都看得动容。
庄子里人人都把引雁当病人,只有青杭不知道引雁有疾,不害怕劳烦他,这点却令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个无用的将死之人。
“也许,子秀也喜欢青杭,只是他的喜欢是细水长流,没有像引雁表示的那样昭然若揭。”扶应文辩解道。
桂桑华看穿扶应文的心思,以过来人的经验分析道:”我知道夫君你不忍看青杭受思念引雁之苦,更不愿她把一颗心钉死在一个已死之人上,想凑和她和子秀。可是,这世间的情爱,若只是藏着腋著,或是嘴上说说,没有虽九死而不悔的爱人之举,没有举目皆苍茫唯你是光的爱人之眼神,那不如做做淡如水的朋友就好。我是不信那套什么夫妻相敬如宾的鬼话,对待自己的夫君跟对待宾客,那能是一样的事吗?”
扶应文一边把身躯再挪过去,一边眨眼深情道:“自然是不一样,宾客哪能和你并坐在一起,靠你这么近呢?阿华,来,仔细瞧瞧我,你现在是否觉得我是你生命中的那道光?“
桂桑华面无表情,转身躺下,拾起被辱,打了个大呵欠,道:”我现在满心所想只有睡个饱觉而已。”
其实,扶应文虽已到中年,但毕竟「曾」是月烛庄第一俊帅美男子,样貌还是很吸引她的,只是,此刻她真的心累呀。
“阿华---"扶应文温柔呼唤爱妻。
“夜深了,夫君。”
“阿华---"扶大叔喊得更加柔情似水。
“夫君若还精神抖擞不想睡,不如帮妾去洗洗碗吧。今日忙着理帐,晚饭用完的杯盘碗盏都还没碰呢。再不然,帮忙妾把晾在外头的衣服拿进来,我也是会对你感激不尽的。”
孤寂的扶大叔咬牙切齿,此刻深深觉得,他娶来的妻子简直是世上最最最无情凉薄的女子。
他精神抖擞究竟是为了什么哪?
呜呼哀哉,可恨,真可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