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非婚服不便，只怕她当场就要跪下行个大礼。
明明云霓只是一如往常地说着话，甚至面带微笑，可不知为何，棠因心中有种冰冷的感觉。
说不上来是怎样一种感觉，像是黑不见底的深渊，了无生气，里面塞满了从古至今所有的孤独与寂寞。
“云霓……”
云霓从未笑得如此温柔，像是当了百八十年的贤妻良母，正在看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，那种充满母性之爱的眼神。
“谢谢你，三皇妃，能嫁给太子殿下，我很幸福。”她转身，不再说话了。
此时屋内只有两人，府上的女婢们全在外面奔走匆忙，忙活着即将进宫的事情，棠因走近一步，压低了声音。
“我知道你喜欢齐渊。”
云霓的手攥紧了婚服，脸色变得僵硬起来，好在她没往衣袖里藏把剪刀，现在城中话本最流行的情节就是新郎强娶民女，新娘宁死不屈，在八抬大轿之中拿出早已藏好的剪刀，纷飞的红色剪纸当空飘零，路人只见鲜血满地，无人知晓新娘不曾言说的痛苦。
接着新娘重生变鬼，阴魂索命，强势逆袭，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，最终爱感动天地，阎王大笔一挥，同意还阳，再续未了缘，重新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。
棠因实在不希望云霓走到重生这一步，思来想去，或许更应该庆幸齐桓在此之前，已经命人收起了府上所有锐器，若是谁让云霓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，立刻杀头一百遍。
“三皇妃这是什么话？我与三皇子本就无缘，能嫁给太子，是云家的福气，也是云霓的造化。”
棠因伸出手去，替她扶稳了斜斜欲坠的凤冠，有那么一刻，或许女鬼都比云霓更像个活人。
其实就算齐桓不来找，自己也打算见云霓一面，理由还要从那个晚上说起。
三皇子寝宫，齐渊守在棠因身边，斜躺着身子透过窗户看向屋外，花影绰绰，明明是一派生机模样，他语气中却略带哀伤。
“齐渊，要死了……”
棠因忽然就不困了，硬挺着身子爬了起来。
齐渊死在齐国八十四年的秋天，由于生前就作威作福惹人憎恨，死后尸体被挂于城门，壮汉轮流鞭尸三日，齐国百姓驻足唾骂……
棠因细思，某种程度上来说，作为一个残暴之人的结局，当！
面前的美男子倏然皱眉：“但至少现在，我不是齐渊。”
假如事情真按史书所载那样发展，齐渊将死于几个月后的秋日，那么在这之前，作为穿越者的裴玄之势必会想尽一切手段拿到太虚轮。
哪怕牺牲棠因也在所不惜，毕竟两人虽有夫妻之名，但没有任何可称之为感情的基础，想到此处，棠因内心扫过一阵悲凉。
“我能逃跑吗？”棠因刻意避开他的眼神。
“你可以试试，但史书还说了齐渊死后，你是第一批殉葬的。”他的声线依旧是那么冰凉又理性。
“史书还说了什么，告诉我，让我死心。”
“齐桓即位后，拜云瑞安为大将军，陈子益为相国，陈子益虽贪财，在治国上却颇有贤能，齐国由此迎来繁盛阶段，齐桓孤家寡人在位三十年……”他翻了个身，嘴角竟还浮现出一阵笑意：“在一些事情上虽不乏狠辣手段，严刑峻法，但就后世评价而言，他是个不错的君主。”
云瑞安就是云霓的父亲，是齐国掌控最大兵权的将军，跟云霓的婚事是收买云家的一步好棋，或许也是齐桓成功上位的决定性因素。
齐桓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浮现在棠因眼前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。
未来如何不可测，但此刻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。
“裴玄之，你想过改变命运吗？”棠因坐了起来，稍微往他身边凑了凑。
“齐桓可以是君主，齐渊又何尝不可？若登基的是齐渊，便不会有史书上那些悲剧。”
那是第一次，齐渊向她投来认真而严肃的眼神。
“若云家的支持是齐桓成功的因素之一，那么为什么不能收了云家为你所用呢，至少现在，云霓还没有真正的出嫁，而且她喜欢的人是你！”
“纠正一下，她喜欢的人不是我，是齐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