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是以风鹤个人的随心所欲了,不以义裁决。案情无可依据之处,尚须逐细研求,可是风鹤短短一月就已经将整个案件定了性质。庄卿皱起眉头,难得地表明态度:“不如详核案情,颇多疑窦,一月太过仓促。”
“子衿院长倒也不用质疑我们风雩阁的办案能力。”他提出了诱人的条件,“不如子衿院长亲自前往牢狱之中探查二位的现状,再下定论?”
这个条件简直是如图蜂糖一样诱人,很难让人轻易拒绝,庄卿自然是求之不得。风鹤见他点头也颇有此意,便起身道:“择日不如撞日,你我今日的目的不期遇合,不如现在就与我同去。”
“待我安排书院杂事,还请稍等片刻。”庄卿显然也愿意即可出发,风鹤很是识趣地前去书院大门口等待。
确认风鹤走远之后,陆夜才问道:“现在怎么办?我刚才已经给玲珑楼传递过相关的信息了,还没收到回音。”
庄卿没有再多说别的言语,坐在书桌前快速地写了一封信交给陆夜,“等我回来之后,你再把这个交给我。你也行事小心。”
江左关押女狱人的牢狱是掖庭狱,位于城郊,违犯律令,闭在牢狱,应当诛戮。庄卿是第一次来掖庭狱,外表看极其华丽。屋檐用檀香刻了螭形,螭头向外,口中衔珠,用金丝贯穿。瓦滑琉璃,与天一色。朱砂涂壁,红重胭脂。可是说是务尽一时之丽。
牢狱修得居然如此华丽?庄卿感到很是反常,风鹤主动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:“此地自然不是普通的掖庭,只是平日里关押特殊犯人的地方,由玄鹤值守,子衿院长不必多心。”特殊犯人自然是指身份特殊,又需要特别关照的犯人,冷时和庄兰就是其中的典型。
风鹤走到门口亮明身份牌子后吩咐道:“这是萧山书院的子衿院长。我们要见桑苎翁案件的三个要犯。”
门口的一个侍卫长的人物连忙行礼:“已经安排妥当,风鹤按察这边请。”
掖庭狱里面的布局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的屋子,也只偶然听得几声枷锁的金属碰撞声。三人穿过游廊,来到南院的一处红色普通房屋前,侍卫长同门口的玄鹤点点头,对方会意地打开了屋门,屋内被用铁栏杆分成了五个小隔间,似乎这个房间只关押了三个人。还没走进屋,就听到这一男两女在对话。
“所以今天占卜的结果怎么样?”男声的声线非常沉稳,似乎居囹圄之中也不慌不忙。
“我看看,上六,系用徽纆,寘于丛棘,三岁不得,凶。”女声非常懒散地回答,伴随着手上的铁链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音,“感谢阁下和兰姐用稻草对我占卜的友情赞助,今天看起来运气非常不好。”
“你倒是解读一下,不要文绉绉地就说完了。”这个女声带着爽朗的益州口音,听起来年纪较大。
“上六这种卦象,一般解读是以阴柔而居险之极,其陷之深者也。其陷之深,大概指的是牢狱,系缚之以“徽纆”,囚“寘于丛棘”之中,那是阴柔而陷之深,其不能出。所以说三岁之久,不得躲开——大概就是我们三个人这个牢可能坐得不是一时半会,做好在这里过年的准备吧。”较为年轻的女子穿着靛蓝色白狮子纹样的长衫斜倚着墙壁,大部分脸在阴影里,一时也看不真切她的面貌。
“她怎么又占卜起来了?”风鹤皱着眉头问一边的玄鹤侍卫。
侍卫长想要上前去打开铁门,收走冷时手中的稻草,但是风鹤却按住了他:“把钥匙给我,我和子衿院长和他们单独聊几句。”
大概是听到了铁门门口有动静,牢房里的三个人都安静下来,往门口的方向望过来。庄卿走近了才发现,那个身着靛蓝色长衫的女子长着一张他完全陌生的脸,应该是冷时真实的容貌,但是异瞳却足以让人辨认出冷时的身份。风鹤为他打开牢门:“冷时,有人来看你。”
冷时看起来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许,头发并不凌乱,神色出奇地镇定,并没有因为来人是庄卿而有惊喜的情绪表现。衣衫宽大,遮住了冷时大部分的皮肤,并不知道是否受了刑罚。
没有情人间的久别重逢,殊深缱绻;亦没有最后的不复相见,生离死别。庄卿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,冷时瞟了一眼一旁的风鹤,然后笑着拿起一边的由“狱友”友情捐赠的稻草问道:“这位道友好生面熟,要算一卦吗?本人会沈园梅花易数,不准不要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