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八月份,往往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。蛮荒时代还未有历法节气的概念,他们只瞧着太阳一点点升高到头顶,像个火球一样照射在大地上。
干旱的大地咧开了嘴,裂开的痕迹又像是一条条伤痕。
河水干枯,裸露出“瘦骨嶙峋”的河床,几个黧黑的人趴在那里,费力地挖淤泥里的鱼虾。
银白色的小鱼被抠挖了出来,在阳光下蹦哒了两下,似乎也因为这难耐的酷热躁动不安。
挖到鱼的人在其他人羡慕的眼光中,把手里一寸长的小鱼高举起来。
他嘴里发出一点咕哝声,“我抓到了它。”
几人中看起来最聪明的一个说:“小,要很多,才带回去!”
“已经挖了很久,这里没有鱼了。”
“没有水,就没有鱼。”
“你知道的这么多,你简直像巫一样。”聪明人抽了下嘴角。
他们短暂交流了一会儿,决定赶回部落,向族长述说大泽的情况。
他们奔跑起来很快,像一只只黑色的猎豹穿行在原野上,矫健的身姿富有力量的美感。
丛林中栖息着一个部落,这个族群不大,只有二三十人,是从很远的大部落那里分立出来的一支。
部落里负责守卫的人见到他们回来,点头打了个招呼。
山洞洞口仅容一人通过,闷热的风吹不散洞穴里各种混杂的气味,不过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。
洞穴高数米,中央天井似的一个洞眼降下些许光亮,里面的人各自盘踞一块地坐着,忙着手里的事。
看见几人两手空空的回来,一个小孩子不高兴道,“母去下窨打猎物了。”
她的母就是这个部落的女性酋长,叫做珍。
不多时,珍也回来了,脚步匆匆,身后跟着几个高大粗壮的男女,他们合力抬了一条斑鹿的鹿腿,手里提着几只小野兔。
女孩叫道,“母,只有这些吗?”
“草花,不要尖叫。”珍蹙起眉毛,眉宇间出现一道深深的皱纹,使她看起来比二十出头的实际年龄大了许多。
珍看向去大泽挖鱼的一行人,只见到那条手指粗细的小鱼。她叹了口气,僵硬地转过头。
“天气太热了,哪里都没有水。”
“鹿不是在陷阱里抓到的,而是被渴死在了山坡上。”
叫犀的聪明人说:“族长,我们需要迁徙。”
“犀,这并不是容易的事。”
他们两年前跋山涉水从远地迁徙到这里,这里本来是千里沃野,大泽之乡,水草丰美,山上有茂密的森林,山下有广阔的草原,动植物繁多。不曾想气候突变,今年的夏炙热而漫长,草木枯黄,河流断流……
迁徙去何处,一切都是未知数。更何况,部落里还有许多怀孕的女性。
没有水,就把猎物烤一烤后勉强吞掉。肉里含有的微弱的水分,让珍的唇舌感到略微好些。
她坐在已经半熄的火堆旁,大手摩挲着女儿的头发,女儿仰头看她,她又把那个小脑袋摁下去。
她耳边响起草花稚嫩的声音,“母,我好渴,会有神来救我们吗?巫告诉过我,神会保护人们。”
“母去求一求巫,让神降临吧!”
珍很想告诉她,即使是大部落中沟通天地与神明的巫,也从未见过神。会否只是一种传说,谁也不知道。
午后,洞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,对于陌生的面孔,珍部落的人全都警惕地将她团团围住。
她看起来太苍老了,就像一张皱巴巴的揉过头的羊皮,她穿着一身长及脚踝的兽皮裙,显然地位十分高贵卓越。
老人在这个世界是比老虎狗熊还稀少的物种,珍一下子就认出了她,跑过去拥抱了她。
亲切地叫她的名字“老兔子”,也叫她“巫”。
巫是大部落中的崇高者、智慧者,在场所有人都对她致以敬意。
“巫,我没有想到,你会来到这里。”
老兔子说话的时候嘴唇向外掀动,难怪有这个名字。她用一种神秘又亲密的口吻说:“大酋长已经知道了你们部落的困境,派我来帮助你们……”
她伸出粗糙的手指头比划,“酷热是天神对人的惩罚,神啊,降恩于我们,请求用生命换取一场雨吧!”
……
……
珍并没有认可或反对,有人自愿站出来献祭。这是舍弃自己的生,为了所有人的生。
按理珍不该拒绝,可看到小小的草花倔强地和献祭者们站成一排,珍的泪水还是湿润了整张脸。
在巫的指示下,他们把赤红色粉末涂了满脸,身上挂着骨头饰品,像是猎物一样被绑在了横木上。身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火,火舌肆意舔舐人躯,越来越旺。
正当最后放入火中的一刻,珍冲上前解开了草花的束缚,将自己绑了上去。
她含泪道:“小孩子会冲撞了神灵,请天神夺走我的命,不要夺走草花的命。”
“族长!”
巫不悦,眼看着祭品们即将浸入火堆,其他人都不忍心去看,低下了头。
她赤脚踩在空地上,随着演奏的巫乐起舞,足尖踮起短暂离开地面,又骤然抬起后腿高跃,两条手臂张狂舞蹈,宛如风中的柳条。
又唱又跳,嘴里念念有词:“敬献上天活人五位!”
滚烫的风扑面而来,珍本以为自己将要被焚烧而死的命运,倏忽间,有了转机。
她的面颊上感受到了一阵湿润的触感,那清凉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在溪边踩水。她睁开眼眸,天地间云气汇聚,天幕的颜色也为之变得黯淡,狂风呼啸,吹刮得树叶沙沙作响。
“啊!下雨了!”
“天上的水掉下来了!”
一滴滴的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接二连三地掉了下来,雨点渐渐密集,渐渐成了瓢泼之势的大雨。
众人欢呼着迎接这久违的雨,任由雨水冲刷身体,张开嘴大口大口接水,甚至忘情地奔跑舞蹈起来。
架起的火堆早已熄灭,余烬匍匐在了地上。
巫惊讶的神色不言而喻,她率先四肢跪地,额头紧紧贴在了地面上,“天神感应到了人的祈愿,仁慈的上天啊,感谢您的赐雨!”
“神,难道真的有天神的存在……”珍喃喃自语。
她的话音被雨点坠地的声音,枝叶婆娑的声音和猎猎的风声掩盖,却不知疲倦地一再响起。少顷,她的瞳孔忽然放大——
雨中人撑一斗笠,长裙逶地。
祂自深山中走出,样貌和人相似却又不同。祂的肌肤极其白皙,宛如跃然水上的银白色鱼腹,发丝乌黑垂顺,像是水中漂浮的黑色藻类。
祂身上有太多与人截然不同的地方,以至于珍不敢轻易将祂看作人,而是与人相像的兽类,可她所见过的所有兽类,绝没有眼前人的灵秀。
不,祂是神。祂周身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,隔绝了雨水。祂卷起雨幕,手指纤细而白嫩,像是刚出生的婴儿。
祂摘下斗笠,无边的雨便随心停歇,一时间云销雨霁,天色澄明。映照着祂洁白如云的衣裙,秀气小巧的面容。
珍扫过自己身上只是遮住了主要部位的兽皮草裙,粗糙不经打理的毛发,莫名升起一股羞耻感。
“天神,是天神!”
“是天神的出现!”
巫抢先膝行而前,跪在了女神面前。其他族人也高举双臂呼号,齐刷刷跪地。珍仍旧被绑在横木上,只能用目光传递着孺慕和向往。
被称作“天神”的宣菱,只是淡淡拂袖。
“汝等求雨之心切切,吾已知晓。只是吾不喜人牲,太过血腥,只需用牛羊豚祭祀便可。”
祂的声音是柔美悦耳的,可有许多词句的意思,连巫也不能理解。
巫只捕捉到“人”“祭祀”的字眼,主动扯住了祭品们的胳膊,“天神,这就是我们献给上天的最珍贵的祭品!”
宣菱暗道,怎么就不听劝呢……有种过年串门,说了不要不要,亲戚还把红包硬往你兜里塞的感觉。
“天神”指尖虚空一点,捆绑祭品的草绳就砰的一声断裂脱落,几个人也呼噜噜掉在了地上。珍被草花搀扶起来,虚弱地抬眼看向天神,眼中含着满满疑惑。
宣菱道:“吾不需要人当祭品。”
巫终于明白了,可紧接着就是不知所措,天神不需要人牲,还会降雨吗?
气氛瞬间变得凝重,众人低垂着头颅,身上还残存着水意,可天空上已经不掉下来雨滴了。
天神能让天空落雨,自然也能让大地干裂。
珍低下了头,诚恳道:“无论天神想要什么样的祭品,我的部落都会献给上天,只要天神能够让雨水再度降临大地!”
宣菱微微颔首,脊背依旧优雅挺拔。祂将事先准备好的成对的牛、羊、猪放出了系统空间,一时间四处都是哞哞声咩咩声哼哼声,热闹得杂乱,牲畜们被禁锢在一块圈出来的地界,不能随意走动。
草花好奇又大胆地偷偷摸了摸小羊的皮毛,软乎乎的,而且它的角比她从前见的羊角小多了,顶到人也不会有多疼。
珍立刻投来一个皱眉的表情,草花悻悻收手。珍已经对天神的身份深信不疑,祂能凭空变出这些野兽,看起来还都十分温顺,真是难以想象。
“这些动物是驯化后的牲畜,分别叫做牛、羊、豚。”
“豚之肉细嫩而不腥臊,羊之毛可供制衣保暖,牛之奶使人有力壮硕……”
“此为三牲,吾赐予汝等养而殖之,一可利己,广大族群,二可留待后来,祭祀于吾。”
“降雨一事,吾允之。”
珍的眼里陡然爆发出璀璨的光彩,连连应声,“天神放心,我们一定会好好饲养这些牲畜!”
她的心脏从未跳得如此之快,即使是十几岁的时候徒手搏杀斑鹿也没有这么激动过。她心绪难以平静,最终被一场温柔的雨润泽。
雨水绵密,天神也消失在了望不到尽头的山林深处。没人看清祂是如何离去。
这场雨最终下了三天。部落赖以生存的大泽再度变得河水丰盈,鱼虾充足,岸边也多了许多来饮水的野兽。
【滴!恭喜宿主,伪装神明进度:10%】
【操纵晴雨的天神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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