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钗拽住荣华的衣袖,呼唤:“小姐!”
荣华停下脚步,微微转头,目光正巧碰上翟敬方红肿的双眼,他孤零零的站在空旷的灵堂里,渺小而孤寂,但那双红肿的双眼充满了刻骨的仇恨。
生怕荣华就此离去,翟敬方急切地喊道:“荣华,慢着!”
他声音沙哑,带着无尽的悲痛与恨意,“我儿如今这般死不瞑目,既然,他已在吊唁中挑中了你,就请你帮他完成未了的心愿。”
翟敬方的拳头紧握,鲜血顺着指尖滴落,一滴滴掉在漆黑的棺材上留下刺目的红。
管家心中一紧,连忙吩咐下人拿了纱布和金疮药上前,要为翟敬方包扎伤口。
翟敬方落寞的挥手,拒绝。
这点血远比不上他儿子骤然离世的伤痛。
荣华缓步走向翟敬方,“翟大人,天底下没有一个儿子愿意见到自己的父亲,为自己伤心流血。”
翟敬方紧握的双拳逐渐松开,长长地哀叹一声后,又摆了摆手,示意下人拿了金疮药和纱布为他处理伤口。
他配合的伸出胳膊,一旁的下人见状立刻上前,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伤口。
“翟大人,您的嫡子达不了的心愿是放不下这里的一切,而造成他与您阴阳两隔的罪魁祸首,是工部尚书杜礼敬。官妓司若不是劣质工程,主梁若不是偷工减料,用了劣质建材,又怎会发生坍塌?您儿子的性命又怎会断送?”
荣华的声音低低的,但深夜足够寂静,倒显得格外清晰。
翟敬方深吸一口气,疲惫地闭上了双眼。这些日子,皇宫的纷争和丧子之痛如同两座沉重的山,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可是再是折磨,身心再俱疲,他仍得为了儿子无牵无挂地安息而努力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转向那口漆黑的棺材,眼中闪过一丝无奈,“宝儿,你是放不下这里,放不下这一切……”他低语着,仿佛在跟已故的儿子诉说着心事。
下一秒,他忽然抬头看向了工部尚书杜礼敬的府邸方向,骤然间,眼神变得毒辣起来,“杜礼敬,你我井水不犯河水,为何偏偏葬送了我宝儿的?”
荣华微微颔首,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沉,“翟大人,有些事情并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就能相安无事。有些人并不是你不理,你选择忽视,就能相安无事。”
在无形中掀起波澜的,也常常是那些被忽视的。
翟敬方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初时只是淡淡的,不一会笑声渐渐变大,直到大笑声响彻灵堂。
管家与一众女婢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惊慌失措,面面相觑。片刻后,管家回过神来,轻拍翟敬方的后背,温声劝慰:“老爷,您已年岁已高,这般折磨自己,如何是好?”
过了许久,翟敬方的笑容逐渐消退,他低声自语道:“老夫在这纷扰的世间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,竟还不如一个姑娘看得透彻。只顾着明哲保身,随波逐流,到最后却害了自己的儿子。”
他微微地掀了掀眼皮,看了眼棺材,声音带着无尽疲惫,“老夫累了,荣华,他的心愿,你着手处理,老夫全力配合。”
荣华点头应承,声音里透着一丝坚定:“好。”
夜色黑如点墨。
荣华和金钗回到垂思棠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