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时分。
前来青元观礼拜上香的老妪和其孙女兰儿站在院中,与公孙至安和远山告辞。
“道长莫要推辞了,那些粮米是老身最后的一点心意,老身年事已高,这青元观恐怕是老身最后一次前来礼拜了,若有来世啊,老身还会来此礼拜……”
“奶奶……”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安慰老妪,老妪则捧住她的手。
“兰儿,以后奶奶不在了,每年这个时候,你就替奶奶来这上柱香吧。”
“奶奶不会的……”
老妪慈爱的看着小姑娘,轻轻拍拍她的手。
缓缓转身,背对着公孙至安。
老妪说道:“道长,此去一别,就是最后一面了……道长若有来世,还会在这道观中继续修道么?”
公孙至安默然。
“我知道了,道长还和年轻时一样,一心向道,道长保重……”
“……善福寿保重。”
老妪说完后,便带着孙女和观外随行的仆从下山去。
再也没回头一次。
远远的,公孙至安护送着老妪两人,直至两人踏上石板路后不见身影。
公孙至安在那里站立了许久后,才转身返回道观。
时光荏苒,和六十年前一样。
第一次跟随母亲来到青元观的老妪,彼时也如今日的孙女那般大,公孙至安也如今日的远山那般年轻。
……
回到道观。
公孙至安前往客房,看到许言还未苏醒。
急得远山撅着嘴紧皱眉头,却束手无策。
看到师父进屋,远山终于像是等到了救星:“师父!香客他……”
“别急,他本就受了风寒尚未痊愈,后又急火攻心导致心火上涌,进而心神失常,此时是叫不醒他的,让师父来试试,你且看好。”
“是,师父……”远山担忧的望着许言。
只见公孙至安掐诀虚点,一股肉眼看不到的能量在许言身上跳动,有节奏和规律的在其穴位上轻点,犹如针灸。
过了一会儿,许言犹如从噩梦中惊醒般猛然睁眼!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!霎时间冷汗如雨落,打湿了前胸和后背。
“师父!香客醒了!”小道士惊喜道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去往阴曹地府了?”
看见公孙至安和远山在床前站立,许言顿时明白。
又是这对师徒救了自己一命……
喘着粗气,许言茫然地问道:“为什么又救我一次?”
“道医本就不分家,先救命来后治病,北帝一派道士,行善事,绝恶果,替天行道,修道更修德。”公孙至安轻笑道。
小道士远山点头如捣蒜。
沉默片刻,许言又开口:“我有很多事想问你……”
“不急,等香客养好身体再问也不迟。”
见师徒二人如此淡然,许言不再执着。
随后师徒二人退出房间,留许言一人静养。
刚刚自己真的梦到了牛头马面,接引着他走向奈何桥。
桥头的孟婆热情的递给他三大碗忘情河水,许言正浑浑噩噩地准备喝下第二碗时,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飞向地府高空中,穿破乌云……
白光一闪过后,许言又回到了这里。
……
接下来的几天,许言格外安静,安安静静地吃斋饭,面无表情地喝汤药。
直到身体恢复如初,许言感觉浑身精力充沛。
这天早晨,许言起了个大早。
他突然想看看那师徒二人一天的活动。
雄鸡刚刚打鸣,那师徒二人各自的房间便打开,两人都精神抖擞,佩剑穿常服。
赶在天还未彻底明亮之前,二人先是在观内平地上操舞一番,许言觉得那和五禽戏倒是很相似。
而后执剑而舞,一招一式间剑光凌厉!剑鸣声不绝于耳!
随着师徒二人舞剑至中半,许言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在流向二人的方向。
此时师徒二人身上犹如火炉一般灼热,阵阵炎浪扭曲了周围的空气!
终于在最炙热之时收剑,收功……
“那是什么?”许言第一次感受到了气的存在,难以置信,但也很是好奇。
这时,小道士远山小跑着过来,对着许言微笑着问道:“香客你起啦。”
“嗯……”
许言露出一抹笑容,随后又看向公孙至安。
“请等我师徒二人做完今日课业。”
公孙至安明白他的意思,示意让他安心。
许言点头后便不再言语,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进行下一步的课业。
颂唱道经,研习道藏,礼拜主神……等到课业全部做完,天已至辰时。
随着那几道斜阳照进大殿处,小道士拿来三张蒲团。
师父一张,香客一张,他一张。
三人一字排开。
许言率先开口:“我可以下山么?”
“可以。”
很干脆,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挽留。
公孙至安的话不禁让许言一愣,随后他又问道:“你和我那天见到的青元观小道士是什么关系?为何道观中没那个小道士?”
“没有关系。”公孙至安一笑,随后又道。
“因为你口中的那个小道士就是贫道。”
这下不仅许言被震撼在原地,远山也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师父和香客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怎么不可能?”
公孙至安轻笑着解释道:“世间种种光怪陆离,在既是道,存便有其意义,一昧的否定和不接受,对修道之人来说,本就是一场离经叛道……香客一时难以接受,也是正常。”
“如果贫道没有推测错……”
公孙至安凝视着许言,脸色郑重地问道:
“许言你本不是此界之人吧?”
顿时,许言只觉脑海“嗡”的一声。
这句话如同洪钟大吕般在其脑海中不断回荡。
紧接着又是一场恶寒,许言浑身颤栗。
“贫道虽不知你是何处之人,但在山中找到了和你衣服样式和材质类似的包袱残片,还有一些物品,你看是这些么……”
说罢,公孙至安一伸手,手中凭空出现两片破旧的背包布。
正是许言掉落在小河中冲跑遗失的背包!
还有那个扭曲风化的充电宝,生锈的太空保温杯……
以及早已风化的只剩下合金的车钥匙……
许言微张着嘴,那都是他的东西!
直到这一刻,许言再没了任何心力。
呆呆地望向那些“几十年前”的老物件。
许言抱着头,死死拽住短发。
原来这一切真的不是梦,也不是幻觉……
我穿越了?
过了许久,公孙至安再次缓缓开口:“看来贫道没有猜错,这些都是你的物品。”
“你是在哪捡到这些的?”许言目光呆滞,呢喃着问道。
公孙至安则摇摇头,解释道:“这些物品并非贫道一人捡获,而是贫道和小徒这些年一同在山中捡到的。”
他指了指那车钥匙,又说道:“这枚异金铁片,就是前些年小徒远山所捡。”
小道士含笑点头。
然后又指向保温杯,“这个筒状铁葫芦,是贫道大概三十年前在山间小河中捡到,其内设计真是巧妙,真空夹层,不用灵气便可保其长时间内温度不散,冬天用来储存温酒再合适不过,只可惜早早的便坏掉了……”
公孙至安有些遗憾,接着说道:“以贫道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做到修复此物……”
“捡到这些物品时,贫道还疑惑这些东西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,为何会出现在青元山中。现在回头来看,一甲子前的相遇和这些年山中的奇怪物品,以及如今香客又意外来到我青元观。”
“这些机缘巧合之下,一切倒也解释的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