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难道这白卷之中,有什么玄机不成?”小厮凑近裴照,面带疑惑。
“嘿嘿嘿嘿嘿……”裴照极力忍着没哈哈大笑“当然有玄机,不然你以为会入他的眼?别人不清楚,但是他,孤再了解不过!”
小厮的好奇心已经被烘托到了顶点:“陛下,这玄机是……”
裴照双指一定,得意洋洋:“你且等着看,他这等‘惜才’之人,定会想请画师一叙,到时候……啪!哈哈哈哈”
“哦?哈哈哈哈……”小厮其实没太明白,但看裴照笑得这不要命的模样便知这里有他的手段。
琉璃亭的光映在裴照的杯中,他举起白瓷展,其狂傲之态仿佛举起整座江山。
“毕竟啊,青青从来没让孤失望过。”
两个小厮来到掌柜身边,收起那副白卷,之后果然如裴照所料,裴玄之亲自邀请作画之人来阁内一叙。
其时已晚,楼下宾客该散的也都散了,赢钱的,输光的,三三两两走出琉璃亭,都成了夜色下的普通人,雕花灯笼暗了一半,二楼池中的珊瑚粲然生光,青青跟着掌柜,一步步来到了天字阁前。
“爷要是有什么吩咐,你就听着,爷赏赐了什么,就拿着,能在这里坐着的,都是大人物!”掌柜唯一不用担心的是青青与人发生冲突,没有人会与一个哑巴有冲突。
这就是掌柜最大的错误所在。
光线阑珊,裴玄之半倚在宽大的座椅之中,见单薄瘦削的人影已至纱帐跟前,便挥了挥衣袖,示意她进来。
光影俱暗,裴照手一滑,剩下的半杯双华春随着破碎的杯盏倏然落地。
伴随这阵声响,一双纤纤玉手撩开天字阁的纱帐,透明又锋利的锐器反射出珊瑚的红光,凌厉又狠辣,那是顶级杀手方有的速度,锐器朝着裴玄之的面门疾疾而来,离鼻尖一寸时,被他的双指稳稳夹住。
阁楼一阵风起,刚走下楼的掌柜和小厮们前脚还未曾察觉什么,后脚只见刚才那副白卷自天字阁中飞出,灯火俱灭,暗夜中,白卷上竟显现出一头白凤,栩栩如生,熠熠生光,好似要从画中飞出,奔月而去。
老板倒吸一口凉气,那是一种极贵的亮粉,传闻大灵国帝君信道教,召画师八十四名,于三月之期绘仙神之迹,图成之后置于月下,邀群臣共赏,道此图活灵活现,恍若天神下凡,七日之后,大灵国君羽化登仙,赴其造化去了。
“神迹,神迹啊!莫说九十九锭金,就算是九百九十九,不,不,九千……”
白凤自眼前闪过,有翩跹振翅之势,蓦然“嘶啦”一声,画竟断成了两截。
“哇!”
千金之梦破碎,老板从后脑勺发出一阵提心吊胆的高喊,喊声逐渐从挺直的惊讶变为曲折的颤抖。
“嘶啦”,“嘶啦”!又是几声,白凤从展翼振翅到轰然坠落,到纷飞羽化,翅上的每一寸银光点缀,此刻皆化作漫天翻飞的银屑,如烟花绽放一刻,代替灯光为琉璃阁下了一场银色的花雨。
刺杀这个活跟打仗一样,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,失了先机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
漫天乱颤的银光如催花雨下,本是个徒有虚名的琉璃亭,此刻竟真有了“琉璃”之实,青青的锐器被裴玄之稳稳控住,一刹那,风声起,她素色的衣衫被吹得飘荡,裴玄之处变不惊,两指蓦然一掐,清脆一声,那精心雕琢过的锐器蓦然断成两截。
“原本要出百金买下那幅画的,可惜有一锭金被拿去修祖传的命根子了,姑娘若蒙不弃,不妨来府中再作一幅,届时百金如数奉上。”
他一笑,灿然生风。
所有的故事从那一刻开始。
所有的记忆白驹过隙,以极快的速度裹挟了过往现在与未来,在裴玄之的脑海里一一重现,黑白的场景从未如此生动过,一抬头,幻见斑斓的五色云彩和回忆里那张熟悉的脸。
他让她走,她执意挡在他的身前,面前是黑压压的万箭齐发。
青青,青青……
他的一生有许多时刻,定格在记忆里的,屈指可数。
齐渊睁眼,迷迷糊糊中看见了记忆力那张一模一样的脸,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。
如果真是这样,该多好,但……
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床边和衣睡着了,天色渐明,棠因冰凉的手指触着他的脸,他猛然意识到什么,往后缩了缩,时而才发现自己眼中湿润,不知什么时候流了许多的泪。
虽不知齐渊是个怎样的人,但裴玄之从来不是个会轻易流泪的人。
“没借你太虚轮就哭成这样?我竟不知你执念已如此之深。”棠因不太会撒谎,所以语气显得僵硬又尴尬。
“天色还早,你再睡会儿吧。”
齐渊起身迎着夏风出门去了,没有看她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