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有些超乎谢扶光的预料。
熟悉的天旋地转后,飞来石的传送停下时,她脚下依然是万里悲丘的漫漫黄沙,其余人却都不见了,就像茫茫天地只剩下了她。
“怎么回事,难道厉鬼境对我排斥,所以我才进不去么?”谢扶光质问飞来石。
飞来石死了一样,拒不回答。
半盏茶前,谢扶光在白光指引下轻易锁定了厉鬼境位置,一行人被舆图传送至厉鬼境入口处,一切到这里还非常顺利。
他们没有贸然进入,尝试先在外部对厉鬼境进行刀、剑与符咒攻击,厉鬼境岿然不动。
毁境不会这样轻易,这在他们意料之中,因而也没有太失望,一试不成,众人便老老实实将灵力渗入飞来石,打算从内部寻觅毁境之法。
差错就出在这一步。
其余人全都消失不见,唯独谢扶光回到原点,同飞来石面对面相看两相厌。
厉鬼境不限人数,她也按要求向飞来石滴入了灵力,一切操作全走的正规流程,按道理不该出问题才对。
她深呼吸几口,勉力定了定神,打算重新再滴一次灵力,抬起手却停顿了少顷。
那一瞬间,她有些忘了自己要做什么。
这种转眼忘事的现象在她身上很不常见,可以说是从未发生。
谢扶光轻抿唇,她感到不对劲,摸出怀里的秘境舆图。
舆图上原本散发幽幽白光的厉鬼境此刻已变为赤红。
赤红色,意味着她正身在其中。
谢扶光轻挑剑眉,眼下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些,起码她没有如先前猜测的那样,被飞来石传出。
但不难想见,他们来时这些人应已四下分散,而且……
谢扶光敛着眸子心下微沉,她脑海中同行伙伴们的面目已有些模糊了。
厉鬼境一直在吞噬她的记忆,此地不宜久留。
记得当初在器墓迷阵,她也走过假假真真的诡异甬道,那时她先是斩杀扮作崔惊厄和卢笑绒的假人脱出幻象,又一刀捅穿地心落入镜面阵,这才寻见郎绝刀真正藏身的祭坛。
这样想着,她向四周边走边探,试图也找出这一方空间的破绽。
然而厉鬼境里的万里悲丘与现实中别无二致。
黄沙漫漫望不到边,举目四顾,除了她再无半个人影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,事情毫无进展的同时,她还明显感到,她的步伐在越来越沉,意识也愈渐混沌,在经过一个小沙丘时,足下一陷,竟踉跄着栽倒在地,上下眼皮打架不休,绵软的纤瘦小臂支撑不起灌了铅一样的身体。
她爬不起来了。
谢扶光勉力吊起最后的意识,在左腕与崔惊厄牵过姻缘线的位置刻上自己的姓名,以此提醒她的身份。
刀尖落下最后一画,她头一歪,终是彻底昏了过去。
她刚阖上眼睛,原本十万年如一日的“万里悲丘”骤然变了风云,黑气如雾从四周向她蔓延,迅速将她整个人围裹,黑气缠绕间,她左腕刻下的血字也缓缓发生着变化,“颜琅”二字鸠占鹊巢,取代了谢扶光姓名。
人界,康城,李兰允和江星的旧时小院。
颜琅以黑气化掉李兰允尸身,轻一拂袖,眼前即浮现六块虚影,与进入厉鬼境的六名弟子一一对应。
“困住我又如何?”他笑得讥讽,“无需我动一根手指头,厉鬼境就能要他们的命。”
他视线牢牢锁定虚影中属于谢扶光的那一块:“不知谢大小姐若在我的位置,见我所见,感我所感,痛我所痛,会如何选呢……让我猜猜,你们这群正道天才、修界栋梁,最终能活几个?”
“好戏,开场了——”
“啪——”
台上打板,好戏开场,唱响一折游园惊梦。
“醒醒,”谢扶光肩膀被身边人搡了一下,她勉力掀开难舍难分的眼皮,听搡她那人调笑说,“好不容易叫动你来听戏,怎么一错眼就睡着了?”
“听什么戏?嘶……”谢扶光毫无印象,她脑袋晕乎乎的,里头像有两斤浆糊晃荡,身子稍一动,左腕即是一疼,垂眸看去,却是完好无损,压根没什么伤。
不过随着这一眼,许多记忆回了笼。
她记起他叫颜琅,是烟萝峰的刀修,师承鸣皋刀圣,身边这些都是他的师兄弟,与他关系很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