佘娘子看到血后,瞳中赤光隐现。
她伸出细长舌尖舔舐嘴唇,笑容里满是狰狞的渴望。
“小兄弟,让我在你脖颈上咬一口尝尝血的滋味,我就放过你姐姐。”她说着,舌尖已经耷拉至下巴以下,“就一口我就放过她。怎么样?成交?”
燕玉衡嗓子眼里又在不住吐出秽物和虫子。
佘娘子步步紧逼。
突然间,她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恐惧,下意识脑袋朝左偏避开了一记右来的手刀。
她正气急败坏打算回头教训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,没来得及反应,膝盖后方又遭遇一记痛袭。
紧接着便是手肘的麻疼。
对方精准地把握住了让她最吃痛的点。
她下意识松开了桎梏燕玉微的手,也没精力再去问燕玉衡要血吃。回头一看,见是褚音,恨声道:“与你何干!”
褚音轻巧避开佘娘子另一手的突袭,俯身扫腿踢中她的脚踝。看她吃痛腿颤,抬眸朝燕玉微使了个颜色。
燕玉微此时也反应过来。
她放弃了动用法器的念头,拔下头上的簪子朝佘娘子的胸口刺了过去。
佘娘子挥手把那簪子拍飞。因着手肘麻麻的疼感还在,手抬起的高度比预计低了点。虽把簪子拍开,手背却划开了两寸有余的浅淡伤口。
伤口溢血。
佘娘子看到自己的完美肌肤受损,气极尖叫。
她正打算和这几个臭不知好歹的小家伙认真算计一番。
突然。
“够了。”文枢淡淡道,“你有完没完。”
佘娘子秒怂,依然不甘心咬牙道:“是他们——”
“适可而止。”文枢负手而立,语气不容置疑,“你若再胡作非为,休怪我动手。”
听到他动手的字句,佘娘子花容失色。恨恨地看着那三个年轻人后,气得甩手背身站到旁边。
褚音横了眼文枢,“麻烦管好你的人。”
“她说不能动法器倒也没错。”文枢斜睨着燕家姐弟,“若真用了治疗法器引起司幻者警觉,谁来承担责任?”
还没找出司幻者,敌暗我明。
对方激怒下开始围剿模式,想要出去难度要翻好几倍。
燕玉微不理会文枢和佘娘子。
她搀起弟弟,向褚音道了谢,“我先带他回房休息,晚些去找你们。”
燕玉衡却暴躁地一把推开姐姐,“我不用你管。我自己能走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
“你天天管,日日管。我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!”燕玉衡双目赤红地怒吼着,“你就让我自己走一次行不行!”
面对着脾气大变的弟弟,燕玉微低头沉默地握了握拳。待到十指轻轻松开,她吁口气,抬脸笑道:“那你自己回房去吧,好好休息,晚些我回去找你。”
燕玉衡随口应了一声转身离开。
王生茫然地看看他的背影,又看看褚音一行人这边。向来跟着大部队走的他,面对着大部队骤然分开,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跟哪个方向走才好。
两边都在忙着自个儿的没又搭理他。
片刻后他咬咬牙扭头朝着褚音他们这个方向追来。无论如何,跟着人多的就对了。
八人所住之处,其实是寺院刚辟出来不久。
寺庙后面有片单独的院落,长期给香客们所居。
这里和大殿有段距离,从早课的地方走过去得个二十分钟左右。抄着满是蓬蒿的小径慢行,待到周遭一切安静下来,没了诵经声和饭堂准备午膳的饭菜香味时也就到了。
按理说,褚音他们借宿于此也应该住这儿,不知为何安排在了前面那个一排五间的房子里。
蓬蒿一人多高,密密扎在道路两侧。过长的或绿或枯的叶子耷拉下来,交错着遮蔽前路。若走得慢点,前面人的快个两三步就看不到背影。
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着很近的间隔,力求不掉队。免得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搞丢。
佘娘子翘着兰花指去拨开它们。初始忍着不吭声,须臾开始抱怨,“怎没人打理一下?若不想打理,本可以带我们走旁的路。非要这般难为人么。”
负责带路的小沙弥可能知道了首座对此的不满,回答的语气里有些生硬:“这位娘子若觉得不好,有本事大可以从上面飞过去。若不会飞,路就在这儿,只能脚踏实地走着。”
佘娘子嘴角翘起嘲讽的弧度,“哟,这位小僧人。你若是觉得我说话不中听,直说便是,何至于这般冷嘲热讽。怎么?觉得我耳聋听不出,还是你们这寺里平日就这般态度待客的?说起来我到过的寺庙千千万,真头一回见到你们这般的呢。你说,我叫了同族姐妹们一起来做个客,又如何?”
说罢她咯咯笑了起来,只是那笑声虽好听,却透着股子侵入骨髓的寒意。其中警告威胁的意味不言自明。
小沙弥到底年纪轻,即便在寺中接受过教导也沉不住气。
他正想反唇相讥,对上那双千娇百媚的眼睛后,发现她本该是眼白的地方居然是黄色的。
之前怎么没发现?他定睛再看,黄色消失,已经成了正常白色。
小沙弥不由打了个寒战。
他加快脚步,打算速战速决。
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。首座说了让他带客人们过来,他就必须完成这项工作。
佘娘子却不肯轻易放过他。
明明两人间相隔甚远,中间还隔了文枢。她却纤手一勾竟然绕过去挽住了小沙弥的胳膊。
下一瞬她倏地出现在小沙弥的身边,箍住了他手臂不让逃离,笑着说,小师父干嘛那么害怕啊,我又不能吃了你。
说到“吃”字的时候,她细长的舌头伸出做了个舔舐的动作,舌尖分叉垂到下颌以下。
小沙弥脊背浮起冷汗。
文枢一向管佘娘子管得严,这次倒没理会,由着她上前去,他则脚步微滞停在了后面一下。
两人相错的时候,佘娘子明显身子顿了下。
褚音看向她右手。
文枢挡住褚音视线,走在了她和佘娘子中间。“看什么?”他问。
褚音:“看佘娘子长得漂亮。”
文枢呵地一声笑。
前面佘娘子听见了,回头娇娆地道:“多谢小哥赏识。只这漂亮二字有他在的话我是不敢当——”
一个“的”字还没说出口,佘娘子抬眸恰对上了文枢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,满腹话语梗在了嗓子眼说不出口。
文枢似笑非笑地看她。
佘娘子讪讪着继续向前,催促小沙弥,“你就不能快点?”下死手狠掐了把他胳膊内侧一下,“哟,细皮嫩肉的,挺不错啊。”
小沙弥被她挟持似的走着,连声应好,声音颤巍巍的都快哭出来了。
王生有点看不下去,嘀嘀咕咕,“对出家人客气点不好吗。”
佘娘子:“你高尚,你伟大。要不你来打头阵?看能比我快点吗?站着说话不嫌腰疼。就他那磨磨唧唧的劲儿,不治乖他,保不住一会儿出什么幺蛾子。”
小沙弥:“我没……”
佘娘子乐呵呵笑着拽开他衣襟从他怀里掏出了一对匕首,拿出其中一把割开他裤腿,又掏出一柄短剑。
这仨东西被她随手甩开丢到旁边蓬蒿林去,咚的几声响,像是砸在人心上。
小沙弥脸色瞬间惨得和白菜帮子似的。
这回连欲言又止的燕玉微也不敢再劝。
褚音瞧戏一般津津有味。
文枢在旁问:“佩服她?”
“还好。”褚音随口答着。
挨得近点看出有问题很正常。更何况佘娘子那作态几乎都紧贴过去了。
前世的时候,她从下属身上查出各种不合规的东西是常事。总有些兵脑子活泛揣有各种小心思。更何况她真的是太年轻了,所有属下都比她年龄大。
当然,那都是她接任初期的事。
任职一段时间后没人再敢挑衅她权威。
不过现在见到有人公然挑衅幻禁之地的npc,还挺有意思。
依着现在的境况判断,只要不触动规则,比如不动法器,也不主动伤害此间人。那么在合理范围内可以适当做些稍稍出格的事情。
佘娘子掏出小沙弥暗藏的家伙什后,更肆无忌惮了。
一会儿娇滴滴问小师父哪里人,一会儿笑眯眯说小师父你是住持的徒儿么,今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的首座让你来办。
小沙弥拼命抽着自己胳膊,没能成。
他已经认栽,垂头丧气说自己是孤儿,从小在这里长大。并非是住持的徒儿,算是戒谨院首座的徒孙而已,平日里做做打杂活计。
褚音听到这话心中微动,突然冒出来一句:“小师父既然是在这儿长大的,想必对这里的情况十分熟悉。那,贵寺一向都香火如此旺盛吗?”
这个寺庙占地并不算特别的大。
但这儿有两百多僧人,算是容纳出家人比较多的。
先前她就发现此处寺小僧多,上早课的时候都有些挤,有点不合常理。
除非是原本寺里没有那么多人,忽然兴旺起来吸引了众多僧人前来。伴随着人口骤然增多,各项设施没来得及齐备也还没能扩建,使得日常居住都局促得快成了问题。
果然,小沙弥道:“我小时这里还清冷得很。前些年开始香火旺盛起来的。”
说着他一脸崇拜地道了声佛号,“幸好住持大师游历后带回了福气,让我们跟着沾了光,从那时起才有了兴旺的景象。”
什么福气不福气,不像是出家人讲出的话,倒像是走了狗屎运似的。褚音追问:“那住持大师当时回寺的时候,有没有带来什么特别的东西?”
她始终觉得那面摊店老板是个好人,不会骗她。
如果面摊老板说的是真话,而大肉虫是司幻者丢失而又带不回去的东西。那么大肉虫是怎么到这儿的?
为什么它在这里的存在如此合理?
倘若是它给这个寺庙带来的好运,好似就说得通了。因为它已经成了寺庙的根基,所以离不开。因为它是住持抢夺回来的,所以司幻者让它占了住持的身子。
夺取的一切终将归还,只不过以另外的形式。
小沙弥先前一直都看上去和常人无异。说的话顺畅,做的事麻利。
可听到了褚音的问话后,他却如机械卡顿,僵硬走了几步,慢吞吞说:“没、有。住持没、带回,什么。”
褚音微笑着“哦”了声。
话虽这么说,可答案已经昭然若揭。
文枢若有所思地看褚音一眼。
她刚刚问的都很关键。
再次打破了现有的僵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