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着屋里的动静,二伯母的大儿子秋略推门问道:“娘,你说啥呢?”
二伯母手上还戴着季桐的镯子,见人来了也没有丝毫躲藏之意,依旧得意道:“娘新打的镯子,好看么?”
“好看……话说,娘,今日一早我听说秋禾进镇上摆摊去了?”
“真的?”
“嗯。”秋略双手皆缩在衣袖中,抓在一起,微微打颤道,“要不咱再去秋老三家看一眼吧,估计那小丫头片子的东西不能好卖。”
“行啊儿子。但你人前不许叫人家‘老三’,免得人家听到了反而说咱家不是。”
二伯母将一袋子好东西裹在破被褥下,下了床,也将双手缩起,佝偻着背,带着大儿子往秋良家去。
秋略在后头跟着,边走边问母亲:“娘,秋禾她要是嫁不出去,是不是真得进牢里去啊?”
“是啊。”二伯母道。
“娘,你也知道儿子一直讨不到媳妇……不如让她和……”秋略奸笑道。
“不成!她家可连一处好地都没有。而且娘一定给你娶来镇上最漂亮的姑娘,娘多少彩礼都给得起,你别委屈自己!更别想秋禾那土姑娘,一看就好欺负,你难道想学着那样抬不起头么!你可不许瞎来!听见没有?!”
“听见了,听见了……”
很快,他们便到了秋良的小院子附近。
“等娘给你威风一个啊!”二伯母说罢,就准备用力捶门。
她抡起右手,却在触及大门的那一刻忽而顿住。
透过门缝,她忽而窥见院子里有位身着青罗色衣裳的公子哥!
他衣衫洁净,束起的发髻整洁端庄,坐在秋良家朴素的木椅上,背对院外。
门缝尚小,无法窥见屋里人更清晰的模样。
二伯母从未见过大人物,也从这高大的背影中看出几分高贵疏离……
这般颜色的衣裳可不是他们这种平民小百姓可以穿的……
里头那位,绝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!
“娘,怎么不敲门了?儿子来!”
秋略一迈步,也准备大锤一番。
“慢着!”二伯母忙拉住儿子的手,把他拖到离院子远些的路边,“他家不懂什么小妖精招来了个官爷,咱改日再来!到时咱有的是风头可以出。”
说罢,母子二人便快步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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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阳又一日落下山头之时,秋禾一行人的歌声先于小车出现在村口。
自他们今日一早卖出第一碗粉伊始,这煮粉面的锅就未歇下过。为他们小摊停下脚步的过路人络绎不绝,生意十分火爆。
“明日再见嗷!余雨,今晚就辛苦你算算账了!”秋禾笑着,将大锅小锅搬回家中,与同伴告别。
“好的!”土路上,谢弥音与余雨又有说有笑地推着车,消失在望不到边的杂草丛中。
秋禾收拾好东西,见承望坐在院子里择菜。
她没有与他交谈,不知是因昨夜忽而升起的怪异之感,还是因他是个趔趔趄趄的跛子……秋禾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房,闭眼歇息片刻。
她也只是大致算了一下今日营收,总归是个漂亮数……
想着,忙了一天的她很快昏沉睡下。
接下来连着几日,三人还是一早便推车出摊去。
秋禾日日起早贪黑熬汤、备货,有金钱支撑,每日被寒风围攻,依然不觉疲敝。
连日未回暖,来光临小摊寻一份热汤粉、热菜的客人络绎不绝。他们装钱的小筐子愈发装不下每日赚来的铜板。
可也因小车太小,而一直无法将菜品扩展至炖汤……
更因三人的步子不会随人数叠加而带着他们去更远的山那边,无法走到有更多外地过路人的大路上……
秋禾苦恼,两位伙伴更是苦恼……
直到这日出摊回来,在秋禾家院子里,余雨掂量掂量装满铜板的小竹筐,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——“不然,我们去租一驾马车吧!近期可能拮据些,但不久也能回本,这样不仅能添上各类炖汤,给客人们备些小桌板……还能去往更远的主路……”
谢弥音鼓掌道:“余雨说得就是好啊!”
秋禾却有她的质疑:“寻马车、拉车的马,不是大问题,但……驾马的人呢?咱们村里,可没有会驾马的人呐。”
谢弥音一下蔫儿了:“是啊,连我都不会的事……”
余雨:“去镇上请一位师傅驾马怎么样?”
秋禾摇头道:“我们每日清早自村里出发,赶路近两个时辰到了镇上,再请师傅驾马走一段路?至日暮,我们又要送师傅回镇上,再拉着我们的‘马车’回村?这样怕是更费时费力……”
“好吧……”余雨泄气道,“可惜咱村子里请不到师傅,那还是算了……”
秋禾撑着脑袋看向伙伴们,连日这么走,三人六条腿估计也撑不了多久……
“咚咚。”
身后传来两声轻叩门板的声音,三人忙转身看去——
“我会骑马。”
承望这跛子,一只手端着方才干活用的盆,一只手扶着门道。
院子烛光微弱,却让三人见他眸中善意。
但他所言,实是禁不起推敲。
他会骑马?
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