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诶,给他加个荷包蛋。”秋良一只手持筷夹起一个煎蛋,一只手护在底下,将蛋轻轻放在给小公子的那碗粥上。
这蛋也煎得软嫩弹滑,可以说是秋良最擅长的。
父女二人坐在餐桌旁抓紧吃饭,听见屋里头季桐似乎真的把那昏迷的小公子唤醒了。
想着也是苦命。
说实话,纵使他满身污泥,也让人在看见他第一眼时,便觉着他是哪家跑丢的小公子。
不说曾享富贵泼天,至少也是衣食无忧之人,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村口荒山上呢?
还好他们一行人那时上了山,若是山中无人,抑或是他晕倒在更远处……这小公子怕是真会在天明前一命呜呼。
-
“小公子,你叫什么名字?怎么会晕倒在山上呢?看你面生,是哪家的人啊?还饿着么?……”塌前,秋良端着碗,给刚醒不久的公子喂粥的同时,不停问人家问题。
吃完粥的季桐进屋便听到丈夫没完没了地唠叨,看小公子连眼睛都睁不太开,又怎么有力气回答?
“秋良,小公子吃饭呢,你一下问好些问题!要人家怎么答?安静点!”
她出声制止后四周忽而静下来,秋良瘪着嘴,继续给小公子喂粥喂水。
屋外,余雨和谢弥音将他们家中的一篮子菜送来。
秋禾见他们要走,问道:“再进去坐坐?”
余雨:“明日一早便要出发,我先回去对对账。”
谢弥音:“我也。”
余雨说的那肯定是实话。至于另一个,秋禾知道谢弥音是个读书人,其实是要回去背书了,看向他:“别背太迟,怕你明日起不来。”
“行吧,那先回啦!”
“明日见!”
等季桐把盛粥的碗拿出来时,看见秋禾坐在墙边吭哧吭哧剥笋。
“女儿,那小公子醒了,有啥问题一起进去问问呗。”季桐道。
“不用了娘,我还要为明日出摊做准备呢,有什么你们问吧,我在这儿也能听见。”她没有抬头,继续麻利地和筐里的竹笋过招。
对啊,在屋外就能听见,她为什么要进去呢?那公子与她年纪相仿,一男一女不相熟,有什么好聊的?
还是来日赚的真金白银踏实!
屋内,一碗热粥下肚,真叫那人捡回条命。
季桐怕秋良又一连串发问,便自己耐心些,像同小公子交心般慢慢道。
“小公子,叫什么名字呀?”
他目光如炬,看向眼前夫妇二人,还有些虚弱道:“多谢贵人相救……唤我‘承望’便可。”
“承望?是个好名。”秋良点头道。
承望?确实是个好名。屋外听着动静的秋禾也边剥笋边点头想。
季桐:“承望小公子,你怎么会跑到山里面去了呢?”
承望说,他生于隶州,一个与闽地相隔千里之地。
他是个跛子,平日里干不了太多活,勉强读些书,想着将来考个官养家糊口。可隶州地区考学分得名额甚少,想走此路是难上加难。
谁知,去年冬,隶州多地爆发饥荒。他家中生计不好,说着不再供他读书,转手将他卖了去。
承望知晓一个残废之人就此落入他人之手会有什么下场……为了活命,他不顾一切地往南边跑,不知怎地进了山,此地的山一座连着一座,如何都望不见尽头……
他走了好久的路,晕头转向,实在坚持不住,便什么都不清楚了……
屋内,听到承望的悲惨遭遇,夫妇二人一下接不上话。
屋外,秋禾却思绪万千——天杀的人贩子!真该把人贩子和小偷一并抓了去。
还有,原来……真的有人能翻过群山……见过内外两方天地啊!
-
夜晚睡前,季桐来敲秋禾的房门。
“女儿,睡了么?”
“没呢,娘,怎么了?”
季桐推门进来,坐在她床边。
季桐牵过她的手,低声道:“爹娘清点过了,主要是丢了米和娘年轻时的一些首饰。也没什么,娘不心疼。只要你好好的便好。”
“嗯,女儿也只想爹娘好好的。”
“还有啊。”季桐从怀里掏出一块被叠得四四方方的布,她微笑着将其展开,递给秋禾,“这是爹娘的心意,你的小摊需要一面旗帜、一个招牌。娘不识字,没法给你在上面添置些好字,还是交给你和两个朋友为自己立招牌吧!”
“谢谢娘……”
“今日那个小公子,他叫承望。你可能不知道,他是个跛子。哎,这山路难行,还要躲避野兽,我真不知他是怎么活着走出来的……爹娘看他可怜,答应他先在我们家里住几日,女儿可愿意?”
“都听爹娘的……”秋禾靠在母亲柔软的怀里,困意渐浓。
季桐摸摸她的脑袋:“别怕,日子还长着……别怕,爹娘都在你身边……”
北风偶然越过群山,穿越乡间土路,敲打起各家窗户。
这咚咚咚的声响却让秋禾更快睡去。
因为她在梦里听见铜钱哗啦啦向她涌来。
“钱来!钱来!……”
她好像也是第一次见海,兴奋地扑进一片古铜色汪洋,或许正如同书籍上记载的那样……
-
——“咯↑咯→咯↓”
黑夜依旧,只一声鸡啼,秋禾便自床上越起。
却立刻被冻得哆嗦,上下牙纠缠在一块儿使劲打颤,几个时辰不到……就凉下这么多!
她慌忙钻回被褥里。
“算了,为了大元宝……”
很快,她还是一鼓作气从床上起来。
今日可是要出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