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三水这个名字,冷时用余光瞟了瞟周围,除了晃动的景物之外,并没有人影。“不必忧心,这里只有我们二人。平日想和你说话真是困难,毕竟风雩阁对你的监视真是寸步不离。”镜空把有些烤熟的栗子翻了一个面,“想必你也有什么想问的,不然不会去和玲珑楼合作。”
“关于苏氏的那个案件,我倒是一直在查。”
“只是苏氏吗?”镜空似笑非笑地问,把手中的银夹在铜炉边轻轻敲响,“我以为你还有别的问题。”
冷时小心地掩盖自己的本意:“再比如正史的记载。”
“听说过太史钟吗?”镜空眼睛不眨得看着她。
太史钟?这个名字可以从庄卿或者沈缨的嘴里说出来,为什么会从一个行迹不明的僧人嘴里说出来?冷时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,低头战术性喝水。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该怎么接这句话,这样的事情自然还是装不知道的好。
“我没有听说过,这是谁?”冷时瞟了一眼杯子底的茶叶,层层叠叠,几乎看不见所谓杯子底。
“真可惜,你居然没有听说过。我想这不应该——比如玲珑楼一定送了你一颗白玉珠子,你带了吗?”镜空朝冷时伸出那只有伤痕的手,脸上还是挂着和善的微笑。冷时从飘过来的浓郁檀香里总能闻到不属于寺庙的气息。用这么浓郁的香,好像在借此掩盖身上的秘密。
“确实给了一颗珠子,不过并没有说是做什么用。”冷时并没有把珠子放到他手里,对他的话也避而不答。
“因为那是华鲸给小莺的,而小莺把她给你,为的就是用它作为你我联络的信物。这颗珠子有很多玄机,我可以给你展示一下。你也不必担心什么,毕竟——我和你现在都是一条道上的人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起身去书架上拿了一个木盒子和一张宣纸过来,似乎笃定了冷时一定会把珠子给他。
眼下别无他法,冷时只好把珠子拿了出来。白玉无暇,表面却是凹凸不平的划痕。镜空接过珠子,将它放在印泥里完全地滚了一圈,让印泥沉浸地沾染进去,紧接着,拿出宣纸包裹住它。
“所以,其实是刻了什么字对吗?”冷时看着他的动作。
“没错,你看,这什么字?”镜空把宣纸舒展开给她看,纸上赫然是“江左太史钟”这五个字。虽然字不大,但是格外地刺眼。
“这是?”冷时心里已经有一个猜想,呼之欲出。
镜空点点头:“这是太史钟的信物,虽然这根绳子总是更换,但是很明显,后人把它保护得很好。”镜空走到一边的水盆,把珠子仔细地洗干净。
“那华鲸又是什么身份?”
“她?她不是二十四人物之一吗?换句话说,她们其实是二十四桥。你应该听说过,比如三水的代号就是茶园桥。”
“你也是吗?”
“是。我还能告诉你,我的代号是周家桥。”镜空小心地把珠子擦干净,还给冷时,“华鲸选择了你,那就意味着,现在它属于你。希望有一天,太史钟的亡魂也能得到安息。”
“华鲸是太史钟的后人吗?”
镜空笑着没有正面回答:“如果是的话,先辈是名动江左一代的史学者,执手书写文字,后人缺沦落风尘,只能执手弹琴歌唱,你不觉得很可悲吗?或者你觉得太史钟都被杀,他的后人能跑得掉吗?”
“可是,你说‘后人把它保护得很好’。”
镜空示意冷时坐下,把烤好的板栗夹到桌子上:“后人,可以泛指所有人。尝尝吧,这板栗看起来很饱满。”
冷时坐着没有动,她再一次对镜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。对方也明显看出了她的神情,镜空又用银夹子敲了敲铜炉:“玲珑楼,是负责动手的统领大局的地方,而黄莺庙,是负责舆论导向的地方,我不过也是别人手下打工的,就这么简单。”
“以及,二十四桥歌楼都是你们的据点对吗?”
“我只是一个僧人,这些我可不清楚。不过,你和庄子衿的事情我只能说,两个人相处,最好还是坦诚一点好,比如他在一些事情上比你行动得更早。”
冷时诧异地望着他,他并没有住口:“知道吗?在你还在萧山求学的时候,他就已经开始调查江左有人失踪的事情了。”
银夹子在铜炉边上敲了敲,发出沉闷的响声,恰如冷时一团乱麻的内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