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卿?你的名字里面那个字吗?绣得有点紧密,怪不得看起来像座山。你这洁癖真是重啊,拿着还是那么干干净净,我回去洗干净再还给你吧。”
二人分别后,冷时立即来到浴房沐浴更衣,认认真真地收拾了一番。
曲鸢调侃:“你要不要焚香?你看你不是学习,倒是幽会情郎。”
冷时吃了两块糕点,苦味一下就清醒了:“不了不了,我就是一身汗,不舒服。不过你这样刺激的描述,甚是符合我的心意。”
曲鸢深表怀疑:“居然没被你的热情吓到,对方真是勇气可嘉。话说你知道吗?书类的庄子衿容貌俊美,听说这几日总有世家前去表明心意的小姐被他拒绝得梨花带雨。”
“啊,好可怕。”冷时夸张地附和,“洁身自好的江左名流就是不一样啊。”
“那,你的那位心上人和庄子衿比,你觉得如何?”
冷时想了想:“虽然没见过庄子衿这人的正脸,但我觉得他俩气质还有点不相上下。而且他拒绝我还比较温和,你看,这不又给了机会让我去找他吗?”
曲鸢继续解释:“有没有可能,庄子衿拒绝也不是那种冷酷派,是讲着讲着给人开导的?”
“他脾气不是很差吗?”冷时疑惑地擦了擦手,“这会又走谦谦君子作风了?没事,反正我对他不感兴趣。”
曲鸢提醒:“你那位心上人和你又和好了?”
冷时准备推门出去:“就没好过。不过,他决定教我剑术和书类,说是爱惜我的才华,看不得我受挫折。”
曲鸢把手上的医术合上:“看来这位朋友才华横溢,能文能武。”
冷时点点头:“是吧,我也觉得。他今天还开导了我一番,真是让人心旷神怡。而且他一个洁癖那么重的人,居然肯借我帕子。当然,也有可能是看不惯身边人不整洁吧。”
曲鸢一时有点被震撼:“你俩都发展到交换定情信物了?”
“才没有呢!”冷时推开门,“行啦,我俩这路途漫漫,别的我就不透露了,等成了我再让你们见面吧。”
待到冷时来到万卷楼时,庄卿早已经坐在那里了,靠近他就能闻到皂角的香气,看来这人已经沐浴过了。
万卷楼的单人书房只对成绩优异的学生开放,成绩较差者大多数去一楼的大书房学习。庄卿的桌子非常整齐,旁边还放了一张塌,不难看出主人在这里已经使用了较长的时间。
“坐这吧。”庄卿收拾了一张旁边的乌木桌子,“从今天起,我们每三日学习一次。书类重在陶冶情操,同时需要反复记忆。每月校对三次,我会到时候通知你。”
“好的。”冷时转了一圈,“你这里好生冷清,居然没有植物。”
“用功之时不需要这些东西。”
冷时啧啧了两声:“你不陶冶情操了吗?哦,是我需要,你不需要。下次我给你带盆文竹吧,你这真是空荡荡。”
庄卿拿出一页满满当当的纸:“知识点我已归纳好,不懂的问我。”
“你这是练的颜体吗?好生有风骨。”
“是,等等,你写两个字给我看看。”庄卿看着冷时的字皱起眉头,“书类讲求字体雅观,你得练字。”
“可是我天生就这样。”
“你到底想不想拔得头筹?”
“我不是很想,说真的......行了,你这什么眼神,总得给个彩头吧。”
庄卿在一张计划纸上加上了练字的项目:“你要为自己负责,现在正是用功的好时机.......”
“停,你怎么也变成无趣的书类老师了。”冷时做了个暂停的姿势,“这样吧,如果,我能回到我的巅峰前三,下次的休日似乎是中元节?我们一起下山过节吧,我带你开开眼界,萧山镇的河灯可美了。如果我拔得头筹,你就试试接受我的追求吧。”
“为什么我要下山过节?”
“节日不重要,陪伴比较重要,听说过吗?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。”
庄卿猝不及防地耳朵红了一下:“那你没有回到前三呢?”
“那我就陪你下山买河灯放好了。”
说来说去,吃亏的总不是冷时。庄卿没有应声。冷时试探地问:“你这是同意了?”
“家中有节日典礼,我不能去山下。”
冷时随口说:“你又不是庄子衿,也不是咱们书院院长,不需要站在那所有人都得看到的,你怕什么?旁支干完活就可以走了。”
庄卿有口难言:“可是典礼需要合乎规矩。”
冷时脑回路清奇:“等等,不会是有人约了你,所以你在努力婉拒我?中元节怎么都有人能约到你?那人得多提前啊?”
“.......”
“想想也是,你的脸这么好看,成绩又这么优异,心仪你的应该不少吧?啊,所以你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们的刺激的......”
“行了,到时候再说。”庄卿感觉她再说下去就不妙,“没有约,这事你让我考虑一下。”
“不行,你这是在画饼。这样吧,我到时候在那里等你怎么样?如果你来我们就一起放灯,你不来,我替你放也行。”
庄卿看了看计划表:“再说吧,今晚上的任务先做做看。如果时间不够,你也去不了。”
冷时打开课本,突然想起出门前曲鸢提到的庄子衿的事情:“说起来,你这么优秀,应该也和庄子衿打过照面。我今天听了他的一个八卦,你听不听?”
庄卿难得地看了她一眼,礼貌地请教:“请说。”
“庄子衿拒绝了不少世家小姐的爱意,好多小姐梨花泪雨。你说他是不是端着一张冷冰冰的表情,然后用决绝的话语拒绝每个佳人?”冷时想象了一下,“表情就用你和我第一次见面那种冷漠的表情,语气就用你每次监督我学习的声线。啊,想想真是让人哭出来了。”
“.......“
“庄子衿到底是什么样子啊?真是让人好奇。”冷时看了看庄卿的泪痣,“你说,你和庄子衿谁更好看?”
庄卿翻了一页书:“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?”
“你居然还会移情别恋这个词语!”冷时震惊,“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。不过你放心,我是不会移情别恋的。说起来,你要不要报一下你的生辰八字给我,我还可以帮我俩合一下姻缘......”
“让你安定天下的算法不要用来做这种事情。”
“没关系,这不重要。不过庄子衿这人果然让人很好奇。”
庄卿搁在腿上的手捏了了一下衣角,就听冷时问道:“你说,你们两个都这么不爱说话,见面了不会靠眼神交流吧?”
庄卿走到她的桌子前,突然的靠近让冷时向后仰了一步:“诶,你别生气呀,好了好了......”
只见庄卿把冷时的课本翻了一遍,然后重新理回正确的页码:“你如果拔得整个数类院头筹,我带你去见他。”
“见谁?”
“庄子衿。”
冷时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,这可不像说笑,她连忙哄道:“我对他不感兴趣,让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你罢了。”
庄卿不动声色:“你可以看一下我俩谁先说话,或者我和他谁更和你的眼缘。”
两个人静了一瞬,冷时连忙找补:“子卿老师,你说的是什么话,我心匪石,不可转也,你别生气了,不过一些风言风语罢了。我知道,萧山书院规矩这么严,女子十六岁前,男子十七岁前皆不得随意结连理,我不过是玩笑话罢了。”
“我已经十七了。”庄卿眼珠不错地看着她。
冷时愣了一下:“可是我才十五,你这是想和我来刺激的提前享受?”
庄卿重新把书塞回冷时的手里:“不是。你很有自知之明,我只是想说,你不要随意把时间荒废在一些情情爱爱上。”
“那你等等我吧,”冷时握住他的手,“不过是一年的时间,你应该等得起?”
庄卿没想到话题还能这么拐,他把手抽出来:“你就说这个彩头你要不要吧。”
“我要,不过,中元节你也得考虑。”冷时开始畅想,“啊,到时候见了庄子衿我是不是要表示一下,比如感谢他对你的关照?”
庄卿打住她的话头:“学吧,如果掉到十名开外,中元节就不在考虑范围之类了。”
冷时瞪大眼睛:“你怎么能这样?”
“冷时。”庄卿叫了她一声,“你以后,可是要回沈家担任职责的。”
说到家族职责这个话题,两个人都沉默下来。
每一个在萧山书院的学生,都有自己的家族安排,大多数都会在这里学成后回家担任相关职责。
冷时良久后开口:“沈家每个人都有两把剑,大多数只是形式的象征。一把剑象征身份,另一把则是在面临死亡时拔出,要么自刎,要么斩杀敌人。但我不一样,我有三把。第一把是沈家给的,也就是具有象征意义的,叫‘劳谦’,第二把是冷家给的,叫‘终乾’。冷家已经不成气候,这把剑给我的时候,只是因为我姓冷,他们连刃都不开。最后一把叫‘不事王侯’,也就是面临死亡时拔出的剑。这把是我自己取的,风雩阁的十七先生送的。”
“三把剑的名字都是从《周易》取的,但最后的那把剑我已经表明志向,我不会选择侍奉王侯,那么,我只有两个选择,要么成为沈家历史上唯一的异姓家主,要么我就远走江湖,你觉得哪一个更好呢?”
冷时凑近庄卿,二者对视了一会,冷时突然抓住庄卿的手,调皮地笑起来:“当然是带着我们卿卿远走江湖啦,我怎么会让你和我一起在沈家那种浑水里受苦呢?何况你也是旁支,到时候一定很好跑路吧。想想我俩这故事真是可歌可泣啊。”
又被捉弄了。庄卿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好了,先学吧。你要远走江湖,也得学东西。”
毛笔落在宣纸上沙沙的写字声仿佛春蚕食叶,古里古怪的气氛就被一句调笑话给打破了,只留下快活的空气。
冷时愉快地想:熬过这段时间,应该也能看佳人赏灯的美景了吧,到时候我一定要看他笑起来的样子。
坐在一旁的佳人浑然不觉她的想法,夏夜的蝉鸣声声,仿佛尚未说尽的絮语心事。